“无忧……潭……”
他喉咙里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疯狂希冀。
就在上官昭临惊魂未定、罗沙哭得打嗝的注视下,净明动了。
他完全无视了刚刚还生死相搏的上官昭临,身形瞬间来到了乱石堆旁。
他的双手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动作迟缓地扒开遮掩了聆初玉像的杂草。
当那布满狰狞裂痕、缺胳膊少腿、腰腹还破了个大洞的惨状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时。
他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睛里,痛苦和恐惧如同实质般炸开,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但他没有犹豫。
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完好的、用某种不知名兽皮缝制的简陋坎肩。
极其轻柔,却又极其迅速地将兽皮铺在地上。
然后,伸出那双刚刚还夺人性命、此刻却抖得如同空中落叶般的手。
他屏住了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最脆弱、最摇摇欲坠的裂痕边缘。
用最小的接触面积,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托起聆初那布满裂纹的玉像身体。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之前沾染的尘土。
终于,聆初那破碎的玉身,被稳稳地托在了那张温软的兽皮上。
净明立刻用兽皮的两角极其轻柔地盖上来。
将聆初那惨不忍睹的残躯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布满裂痕的小小头颅。
他双臂环抱,将兽皮包裹的玉像紧紧地、却又无比轻柔地护在胸前,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仿佛抱着这世间最易碎也最珍贵的瑰宝。
他看都没再看上官昭临和罗沙一眼,就这么抱着聆初,转身就朝着山洞的方向,发足狂奔!
那速度,比来时更快!灰扑扑的身影在山林间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撞开挡路的枝叶,带起呼啸的风声。
“和尚!”上官昭临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追。
“等等我!净明小师父!”
罗沙也慌忙从地上爬起,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泥污,捧着掌心那几片染血的碎玉。
跌跌撞撞地跟着跑,声音还带着哭腔。
“碎片!还有碎片!带上啊!”
山洞深处,那占据了半个无忧洞的水潭依旧静静躺在那里。
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洞顶垂落的微弱天光,散发出幽幽的寒意。
潭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浓稠的奶白,水面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寒雾。
净明抱着兽皮包裹的聆初,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带起的风搅动了潭边的寒气。
他一步冲到潭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潭水那刺骨的冰冷,直接踏入了浅水之中。
冰冷的潭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草鞋,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骨往上爬,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死死地、专注地落在怀中兽皮包裹上。
他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如同在破庙第一次捧着聆初一样。
他缓缓蹲下身,让潭水浸没到他的膝盖。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包裹着玉像的兽皮。
连同里面破碎的玉像残躯,小心翼翼地、平缓地放入了那稠白的寒潭之中。
水面微微荡漾,荡开一圈圈涟漪,倒影也变得扭曲。
当聆初的身体完全没入那奇寒刺骨的潭水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她残破的灵识。
那冰冷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一种沉寂的、带着浓厚生机的力量。
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试图钻进聆初布满裂痕的玉身,填补那些破碎的裂缝和空洞。
冷。刺骨的冷。
但这冷意之中,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