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 他沉默了一瞬,把外袍脱下来,披在温幸妤的肩头, 柔声道:“更深露重?, 回去睡罢。”
檀香包裹着她?, 温幸妤动了动唇,仰头看着他淡漠的眉眼, 半晌只吐/出一句勉强算安慰人的话:“他们会没事的。”
祝无?执微怔,旋即笑了一声,在浓稠的夜雾中, 听起来有些诡异。
他唇角勾起, 眼眸微垂,望着温幸妤清润的杏眼, “我决定亲自前往淮南平叛。”
五指缓缓抵开她?蜷曲的指尖,插/入指缝, 掌心贴合,嗓音轻缓而飘渺:“你?陪我一起,如?何?”
握着她?的手指泛着冷气,凝视着她?的漆黑眼珠好似融入这片夜雾, 虚幻混沌。
温幸妤忽然有种?梦还未醒的感觉。夜雾涌动, 青年的脸近在咫尺, 又好似很遥远。怔忡间,她?想起了当年山洞中那个阴冷又脆弱的青年。
雾是滋生同?情的源泉, 亦是孵化憎恶的共犯。温幸妤心底的憎恶和同?情在雾里共生。
她?没忍住颤了下, 拉住差点滑落肩头的外衫,垂眸轻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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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对于?皇帝亲下江南平叛一事,大半都持反对意?见, 觉得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掀不起什么风浪,用不着皇帝亲自去。就连同?平章事和枢密使,也再三进言,让祝无?执三思。
平日里祝无?执再独断,也会听取朝臣意?见,而这次却铁了心,早朝之上冷脸怒言:身?为外孙,外祖有难焉能?视若无?睹,安坐明堂?
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去,反对的人大多闭了嘴。
最终商议之下决定,调集京畿禁军、陕西六路蕃汉精锐共十五万人,分水陆两路南下。
祝无?执带领主力水军,沿汴河邗沟全速南下。船队自汴京启程,经泗州入淮,转邗沟直趋扬州,再分兵攻润州、杭州。
刘世、杨可增率西线骑兵自应天府沿驿道疾进,经楚州南下协防扬州,阻击叛军北进。
以此?“分兵绝贼归路”,水陆并进形成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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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祝无?执所在的官船入淮。
十一月天寒地冻,细雪如?盐,愈往南走,愈湿冷。
官舱里烛火摇曳,炭盆明灭,温暖如?春。
祝无?执坐在榻上看书,温幸妤趴在窗前往外看。
窗外雪如?白绒,飘飘洒洒,船撞碎结着薄冰的河面,黑蒙蒙的河道尾波轻荡。
温幸妤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去年生的冻疮完全好起来,不会碰点热水就酥酥麻麻的痒。不知道沧州今年的雪大不大,覃娘子和巧娘在如?何了,生意?做得是否顺利?
炭盆着得噼里啪啦轻响,她?收回视线坐好,不再看窗外的雪河。
祝无?执瞥了她?一眼,搁下手中的书卷,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可是觉得闷?要不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温幸妤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二人出了舱室,走上甲板。
船身?撕开河面,甲板积雪浅浅一层。温幸妤眺目远望,祝无?执搂紧温幸妤的肩膀,垂眸望着女人白皙柔润的脸庞。
温幸妤拢了拢斗篷,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你?幼时到过扬州吗?”
她?仰头看祝无?执,雪花落在眼睫上,映着船灯,犹如?细碎的星芒。
祝无?执看了她?一眼,转而抬眸望向黑茫茫,又白蒙蒙的远方,嗓音平和:“很小的时候,约莫四五岁那会,和父母来过一次。”
“他们的感情并不好,但在外祖父面前表现得很恩爱,会一人一边牵着我,带我踏青放风筝,看花会。那是我幼年为数不多快乐的记忆。”
他神情很平淡,语调也很平常,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
闻言,温幸妤愣了一会。
细细想来,她?对祝无?执这个人的了解,寥寥无?几。她?所了解的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