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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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时候,李行简自尽了。
他散了一半家财,剩下一半捐入国库。
祝无执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殿中批阅奏折。
他愣了很久,耳边的声音似乎都变模糊了。直到王怀吉轻声呼唤,才恍惚着回?过神来。
祝无执神色很平静,他借巡查为借口,瞒着温幸妤,出宫为李行简办后事,葬在?了薛见春墓地旁边。
汴京山野草木繁盛,阴云低垂。
众人早已默默散去,他独自立在?墓碑前,垂眸凝视着碑上那行新刻的名字。
纸钱灰烬犹在?风中盘旋飞舞,几片被风所迫,轻轻贴在?冰凉碑石上。
祝无执伸出手,想?把纸钱取下来丢进火盆,然?而一阵风过,纸钱又飘然?离去了。
不知站了多?久,细密雨丝悄然?垂落,初时如雾,继而转急,簌簌有声,打在?坟前未熄的香烛之?上。
王怀吉悄悄在?祝无执身后撑伞。
雨线无声织着,天地之?间唯余一片灰蒙水色,渐渐模糊了石碑的轮廓。
祝无执动?了动?僵硬的腿脚,垂眸转身,“回?罢。”
八年好友,共饮浊酒,共谋大?业,如今只剩此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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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天气,哪怕殿内摆着冰盆,也难消暑气。
温幸妤常常整个下午都恹恹地侧躺在?榻上,连书也看不进去。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不慎说漏嘴,让她知晓了李家的事,遭皇帝责罚。
这日祝无执难得闲暇,牵着温幸妤的手在?御花园散步。
两人走了一会,坐到凉亭里。
桌上摆着冰过的瓜果,琉璃盏里盛着葡萄,晶莹剔透。
温幸妤倚在?凉亭朱漆栏杆上,蝉声聒噪,穿透层层叠叠的碧叶,吵得她心?烦气躁。
不知怎么了,总是心?绪不宁。
祝无执剥了葡萄放在?温幸妤唇边,她偏过头没有吃,他也没强求,自己吃了,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指尖的汁水。
“陛下,”温幸妤的声音带着倦意,懒懒散散飘过去,“春娘一家何时归京?前些日子信里说,同州暑热难当,想?是该动?身回?京了罢?”
祝无执擦手的动?作?一顿,旋即恢复如常。
他把帕子随手放在?桌上,抬眼望向温幸妤,眸底映着她恹恹的面容。
“明远和春娘性子都逍遥,前日信中说,二?人忽起了游兴,要去荆湖一带走走。那地方山水清绝,想?必是乐不思蜀了。”
他语气舒缓,听不出半分异样,末了笑了笑,“估摸着…要到年底方能回?京。”
“年底……”
温幸妤喃喃,叹息了一声:“还要这般久么?我想?安安和春娘了。”
祝无执面色不变,安抚道:“年底就见到了。”
温幸妤叹了口气,“孩子还小,就这么抱着东奔西走,这两人也真是的。”
祝无执道:“莫担心?,李家资产颇丰,虽寄情山水、游历四方,也不会碍安安之?康。”
温幸妤一想?也是,出行仆从?跟随,四处都有产业,哪里会苦了安安。
她点了点头,心?情好了点。
“希望春娘和安安早点回?来。”
祝无执垂下眼,觉得喉咙发堵:“会的。”
不会了,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就连那些信,都是他一手伪造。
从?去岁起,妤娘情绪就忽喜忽悲,很不对劲。他怕她得知真相会彻底崩溃。
明知道纸包不住火,他还是选择暂且隐瞒。
等?日后她好一点,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真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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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业调入户部也不过数月光景,当初那点得意,早已被户部那些老油子的算计和排挤踩了粉碎。
案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