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源沉默地听完,深长地叹息一声,说道:“原来王爷竟是这般打算……”

他往后一仰,闭目靠在浴桶边缘,许久未发一语。

寂静的浴室内,唯有蒸腾的热气如云雾般翻滚。

忽然,嗣源直起身,一瞬不瞬地盯住她:“你怀疑我故意带你去太行山,令你错过了朱守殷?”

清姿轻咬樱唇,未置可否。

嗣源凝视她雾气缭绕中冰肌雪肤的容颜,半晌,低沉地问:“你可知我们回到晋阳那日,我进王府拜见太妃和王爷,跟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甚?”

清姿愕然抬眸,他们刚回到晋阳那天,他将她送到府里,单独去王府见太妃,请求纳她为妾。

至于,他是怎样跟刘太妃和李存勖提出这个请求的,他从未跟她讲过,她也未问过。

此刻,她突然好奇,他当时是怎样措辞的?

只听嗣源缓缓说道:“我对他们说夏夫人当年因憎恨朱贼,冒死从陕州跑来投奔河东,还为我军带来朱贼军机。

“嗣源敬她是个胸怀大义的烈女子,听说她犯了错,将被送到梁国去,嗣源于心不忍。

“原想亲自送她一程,到达潞州前夕,却听夏夫人说她此去梁国,父亲与嫡母必会逼迫她嫁给梁国高.官,甚至朱贼本人。

“嗣源心甚怜之,遂自作主张将她带了回来,一路对她以礼相待。嗣源想为夏夫人,向王爷和太妃求个情,请王爷看在夏夫人曾为河东立功的份上,饶恕她害死你子嗣之罪,让她重回你身边侍奉。”

清姿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都凝滞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嗣源,红唇轻颤:“真……真的?……你……为何……?”

李嗣源静静望着她,眼神深沉宁静:“我固然欣赏仰慕你,但还不至于跟王爷抢女人。我是真以为王爷不要你了,而我无论如何不忍看你被送到梁国去。

“只要你不被送至梁国,不被你爹和嫡母逼迫嫁人,其余都不重要。你能委身于我,是我之幸;但你若能重回王府,我亦为你庆幸……”

清姿呆呆望着他,已是泪流满面,胸口剧烈起伏。

她误会嗣源了!

嗣源这样低调、冷静、从不争功的人,岂会为了一个女人,与王爷相争。

如果嗣源知道李存勖的真实打算,是绝不可能故意把她带走,令她错过朱守殷的。

她当年从陕州跑出来投奔河东,正是嗣源接收与护送她。她曾在他撤军时跑去见他,控诉对朱贼逼凌天子、屠杀百姓的痛恨。

没有人比嗣源更了解她对朱贼、对梁军的痛恨。

嗣源怎能眼见她被送到朱贼那里去,尤其听说她的父亲和嫡母必会逼她嫁人、说不定会把她献给朱贼!

因此,嗣源才冒着有可能得罪王爷的风险,决定收留她。

而他在得知她愿意委身于他后,竟然还是先替她向李存勖求情,如果李存勖愿意重新要回她,他是会拱手奉上的。

难怪,他一路上都对她持礼相待,只除了在潞州城外驿站那天早上,听说她答应委身于他。

那是他唯一一次逾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她的脸,发丝,一路抚至她脖颈。

大概那次实在是情难自禁,后来返程,他再未染指她一根毫发。

“对不起……我……我误会你了……”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下,她伸出柔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仰面凑过去亲他,泣不成声,“嗣源,对不起……”

“好了,莫哭了。”李嗣源将嘴唇压在她湿润的长睫上,又顺着她的面庞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我原以为你是因为讨厌跟我同房才拒绝我,现在知晓缘故,我心里好受多了。”

她伏在浴桶边缘,搂着他的后颈尽力将他的头扳过来,吻他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薄唇,抽泣着又哭又笑道:“你竟觉得我讨厌与你同房?你都未感觉到么?”

“我当然感觉到了……”他用残留着胡渣的粗砺脸颊,蹭着她泪水淋漓的娇嫩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