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点点头,从容说道:“去请个郎中来吧。”说着站起身,“大夫人不在,此事先跟陈叔(管家)知会一声。”

午后来了个姓覃的郎中,给清姿诊脉。

清姿午膳也没吃,胃里始终有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郎中搭在自己腕脉上的三指,目光又顺着三指移到郎中脸上。

她从郎中那细淡的眉目间,看见有喜色慢慢渗出。

刹那间,心跳突然快起来,刚才还虚弱无力的身子,蓦地有什么开始涌动。

郎中起身一作揖:“恭喜夫人,确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且脉象流畅,胎像十分安稳!”

这声音就仿佛带着万道金光,一下子照进清姿心灵,一颗心欢喜得似乎要炸裂开。

小桃顿时蹦了起来,像一匹小野马一样奔出去,朝外廊上等着消息的管家和几位管事大喊:“四夫人有喜啦”

萱儿也是满面喜色,屈膝一福,声音充满欢悦:“恭喜四夫人!”

小桃又一阵风般卷了进来,眼里泪花闪闪:“郎主该多欢喜!”

萱儿送郎中出去,小桃坐到清姿床边,将手笼着嘴,眉开眼笑地小声道:“咱河东十三太保里,九太保儿子最多,有九个儿子。其次是二太保,有七个儿子。就咱们郎主儿子最少,只有一个,但愿四夫人再给郎主生个儿子……”

“嗯……”清姿幸福地甜笑着,心想:可我倒喜欢女儿呢,不过,源叔应该想要个儿子……

清姿靠着床头棉枕,仰头轻轻闭上眼,想象着嗣源听闻喜讯的表情。

不知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会舒展开怎样的笑容。

嗣源笑起来真是天神一样,他牙齿整齐洁白,笑起来时,唇角会泛开极浅的笑纹。

清姿想起嗣源第一次对自己笑,是在长柳客栈。

自己先上楼进房沐浴,沐浴完打开门,朝楼下大堂看了一眼。

嗣源正和几个亲兵喝酒聊天,突然像有心灵感应般,转头朝楼上看过来,看见清姿,他展开一抹天地为之失色的俊朗笑容……

“四夫人……”萱儿的声音蓦地打断了清姿的回忆。

清姿睁开迷濛的眼睛,眸中氤氲着云霞般旖旎的光影:“嗯?”

萱儿看了一眼掩好的门窗,突然靠近清姿,将声音压得极低:“晌午我去找陈叔,想为夫人请个郎中。走到后院时,见一名少年从绣楼里跃出,跃到窗边树上,又从树上跳到院墙,然后翻墙出去了……”

清姿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半晌,眼里回忆的波澜散去,凝肃了神色:“他们发现你了吗?”

“我觉得,他们未曾发现。”

“你是否看清那少年是什么人?”

“脸看不清,看服色应该是军中的下层小卒。”

清姿赞许地点了点头,萱儿这侍女当真机智敏慧。

“此事切莫声张,除了我,莫再告诉任何人。”清姿叮嘱道,往后仰靠在棉枕上,玉颊边渐渐有了一丝诡异的浅笑。

又过了两日,李存勖的大型狩猎结束,李嗣源带着曹素秋返回晋阳,踏进府邸就听说了清姿有孕的喜讯,夫妻俩立刻一起赶到西院。

清姿已经连着两天,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喝一点稀粥,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知道嗣源今天回来,她挣扎爬起来,想下床画个淡妆,掩饰自己憔悴的脸色。

萱儿刚扶她起来,她忽然又坐在床边不动了。

“算了……”清姿想了想,说道,“不化妆了,就这样……”

萱儿朝她脸上看着,笑道:“夫人什么样子都美,不化妆也使得……”

清姿挽了挽墨缎般的长发,笑而不语。

她当然知道自己姿容绝世,苍白病弱的模样,也别有一种美。

遂将一头浓密青丝散开,让萱儿用梳子蘸了桂花发油,给自己梳理柔顺,除此之外,也不作其它妆扮。

梳理过的长发黑亮柔滑,从脸颊两边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