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梁军人马像堤坝垮塌后的泥沙碎石,被洪水裹挟着奔走呼号,四散奔逃,“梁”字大旗一面接一面倒下,不少梁军丢弃兵器、铠甲,跪在战场上投降……

夏鲁奇突然跨前两步,单膝点地,在战场遥遥传来的巨大轰鸣中,提高嗓门道:“王爷,请让末将率军前去追击败兵!”

李存勖默然看着他,将手搭在他肩上。

夕阳余晖落在李存勖的侧脸,将那俊美的线条勾勒得格外分明,那双因大获全胜而光彩夺目的星眸,蓦地漾过一丝伤感。

邦杰,我不让你上阵,是担心你若有闪失,清妹会恨我的!

不过,现在梁兵已经溃不成军,此时出战应该没有危险了。

“好,邦杰,你带上一队亲军去追击败兵!”李存勖宝珠般的瞳孔里,燃着火焰般的辉芒。

“诺!”夏鲁奇热血沸腾,正要起身,李存勖一把按住他的肩,郑重地凝视他,“莫急,你先找到大太保,让他立刻来见本王,追敌的事让他交给亲兵!”

“诺!”夏鲁奇领命而去。

李存勖重新走回山坡最高处,负手眺望山下战场,冬日寒风吹起他的朱红底绣金夔龙纹披风。

他又打了一场大胜仗,这场战役比当年解围潞州那场大胜,更加战果辉煌。

潞州之战时朱贼早已撤军,留下的是昭义军。

这次朱贼虽然也未亲临战场,却派出了梁朝最精锐的禁军。

梁朝的禁军和当年唐朝的禁军可不同,都是朱温建梁之前跟随他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

结果这一战,精锐禁军全都折戟于此。

除了朱贼的禁军损兵折将,还有从魏博征调的兵马也损失惨重,魏博必会因此大伤元气。

李存勖俯视战场,胸中豪情万丈:他要趁这场大胜,继续南下攻打魏博!

旷野上的积雪已被来来回回的铁蹄踩得稀烂,和着遍地横流的鲜血内脏,融成了一片紫黑色的沼泽。

随着夜幕降临,处处燃起了篝火,殷红的火光照耀着这片尸山血海融成的沼泽。

一匹浑身浴血的骏马,穿越人尸和马尸堆叠而成的人间地狱,来到后方指挥中心。

马上骑士浑身插满箭矢,铠甲上凝结的血冰,随着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而片片剥落,篝火映照下仿佛殷红的冰花在他周身纷扬洒下。

他扔下手里提的长槊,疾奔上山坡,见到李存勖后,正要跪地行礼,被李存勖一把扶住:“嗣源!”

李嗣源站直了一抱拳,血污凝结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仍旧锐亮如冰峰:“王爷急召嗣源有何吩咐?”

李存勖退开两步看着他:“你受伤不轻,让军医为你拔箭疗伤吧。追击败兵的事,你就莫管了。”

李嗣源眼里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躬身垂首道:“是,多谢王爷关怀!”

李存勖凄楚地笑了一下,让亲兵带李嗣源到另一边斜坡去找随行军医。

李嗣源走开后,又有将领从远处战场驰马而来,禀报追击敌军的情况。

李存勖听完报告,转头看去,见李嗣源坐在一堆篝火边,脱下了插满箭矢的铠甲和浸透鲜血的缺胯袍,扔在一旁。

几支箭矢从铠甲上掉落,更多的箭矢仍插在甲片缝隙,李存勖的亲兵们都围过去,拿起李嗣源脱下的铠甲互相传看,一片敬佩惊叹声。

“大太保真战神也!”

“大太保可否把你铠甲上的箭送给小的,小的想供在家里膜拜!”

……

面对王爷的亲兵们的膜拜赞颂,李嗣源淡淡笑着,手撑膝盖,盘腿端坐,侧首看军医给自己处理肩上中的箭。

因为有两层铠甲保护,大部分箭矢并未入肉,最多蹭破一点皮肉,只有一支箭矢穿透了披膊,深深插进了肌肉里。

军医此刻正在处理这支入肉的箭矢,先挥刀砍断箭杆,然后把刀放在篝火上烤过,再一点点挖出嵌在肉里的箭头。

摇曳的篝火映着李嗣源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