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妙筠眼波流转,斜睨他一眼,娇嗔的笑容艳光四射。

她比生育前更加美艳动人,一袭月白色蝉翼纱诃子长裙,外披一件绣着大朵艳粉牡丹的大袖衫。

头梳灵蛇髻,斜簪一支飞蝶金步摇,眉心一点梅花形花钿,衬得眸若清潭,唇如丹珠,肤光胜雪,轻颦浅笑间,尽是倾国倾城的风华。

她刚满十八,整个人仍带着少女的娇艳灵动,又散发着已为人母的成熟风韵,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而她抱在怀里的儿子,粉雕玉琢,就像画里的仙童。

这样一对母子坐在锦绣簇拥、金碧焕彩的大厅里,除了李存勖的容光风采能够与之相映生辉,其余一切似乎都成了黯淡的陪衬。

“叮”地一声,象牙筷敲击在酒杯边缘,李存勖清朗中带着疏狂的嗓音响起:“哎哎,停下!停下!”

大厅中央正在翩翩起舞的一队舞女,蓦然发现王爷在跟她们说话,纷纷回袖止步,不明所以地望向王爷。

“都在跳什么?懂得跳舞么?”李存勖俊秀面庞尽是不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舞中国手!”

他朝刘妙筠一扬下颌,邪魅地挑起一边剑眉:“筠儿跳一个给她们看!”

刘妙筠噘起小嘴,凤眼横波,斜了李存勖一眼:“妾足疾,不能跳舞。”

李存勖一愣,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伤害妙筠了。

她为他生了长子,如今在他的小妾里地位最高,自然不愿意有人再提及她的舞姬出身。

就算为儿子着想,也不该再提。

“你的娘亲是个舞姬。”说起来多难听。

李存勖心口一阵发疼,握住妙筠的手,黑宝石般的眸子尽是温柔:“筠儿,对不起……”

他又拍了拍还在哇哇大哭的儿子:“莫哭了,和哥、幼娘,你们看好了,父王为你们跳舞!”

“父王跳舞,父王跳舞!”幼娘拍手欢笑。

李存勖笑着揉揉女儿的秀发,狂放不羁地起身,双臂一震,穿在最外面的宝蓝绣金蟠龙纹宽袍飘然委地,只着一身素锦中衣,大步来到曹太夫人席前,躬身一揖:“儿子为娘亲献舞一曲。”

“好!好!”曹太夫人秀丽的眉目染满笑意,眼角细纹如水波漾开。

“奏《兰陵王入阵曲》!”李存勖对乐队一扬首。

随着音乐渐起,李存勖在大厅中央独自一人跳起了健舞。

展臂扬腿,大开大阖,时而如雄鹰奋击长空,时而如骏马奔腾万里,时而又做出冲锋、劈杀等动作,舞姿优美矫健,孔武有力。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李存勖脸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鬼面。

幼娘吓得惊呼了一声:“父王?”

李存勖慢慢抬起头来,蓦地揭开鬼面,刹那间,灯火明耀,映着一张冰雕玉琢般俊美无俦的面庞,照亮了整个宴厅,兰陵王再世也不过如此!

“父王!”幼娘哭喊着奔向李存勖,“呜呜……”

李存勖忙将女儿抱起来。

幼娘哭个不停,小手在李存勖脸上到处摸:“呜呜……我以为……我以为……父王没了……”

李存勖从怀中摸出那张鬼面给女儿看:“你看,刚才父王戴着这个!”

幼娘怯怯地伸手去摸那张鬼面,手刚碰到又缩了回去,仍然不停地抽抽噎噎。

侯夫人见女儿哭,尽管知道孩子是被鬼面吓到,不知为何,她竟也鼻子酸酸的,忙忍住泪意,笑道:“傻孩子,那是面具……”

……

宴会结束,李存勖留宿在绾仙阁。

“筠儿还在生气?我都给你认错多少次了?为了不伤你的面子,我还亲自下场跳舞……”李存勖醉意醺醺,斜倚在沉香木大床上,望着刘妙筠坐在镜台前卸妆。

“我只是个低贱舞姬,不配侍奉王爷,也不配做和哥的母亲……正好王妃膝下无子,就把和哥抱去养吧,否则有我这样低贱的亲娘,将来连累和哥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