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入,风雪在漆黑的夜幕里呼啸,夹杂着城墙方向遥遥传来的喊杀声和撞击声。

腹中又传来一阵阵痛楚,比之前发作得更频繁,也更加尖锐,而且浑身都在发冷,牙关不住打颤,她再也站不住了。

回到房间内,漆黑一片中,只有炭盆燃烧的红光微微闪耀,隐约照见眼前的桌椅。

清姿想找火石点蜡烛,可是腹中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小腹有一种强烈的往下坠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开身体冲出来。

她扶着桌椅,慢慢挪到床边,正要上床躺着,突然有一股粘稠的热流顺着大腿淌下。

羊水破了!

一阵阵剧痛沿着腹部蹿动游走,仿佛有一只尖利的爪子在疯狂撕扯着五脏六腑,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满额都是冷汗,一双腿抖得站不住,顺着床柱慢慢地滑坐在冰冷的砖地上,背靠着床栏。

源叔……源叔……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菩萨啊,让我能够平安渡过此劫,让我能够再次见到源叔吧!

从不信神的她,在一阵阵几乎碾碎意识的剧痛中,呼唤着孩子的父亲,呼唤着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佛……

轰轰隆隆的巨响不断地传来,夹杂着成千上万人的嘶吼和惨叫。

接着,密集的马蹄声,如同夏日傍晚的沉沉闷雷,从遥远的城门方向滚滚而来。

敌军破城了?!

清姿一片混沌的脑中,突然迸出这个恐怖的意识。

急骤如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房屋、地面和窗户都被震得剧烈颤抖。

然后是府邸大门被轰然撞开的声响。

可是清姿听不见了,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越来越昏暗,炭盆的火光仿佛在极远处的浓雾深处摇晃。

突然,清姿模糊的意识边缘,响起焦急而有力的脚步声,院子里有人在喊着什么。

是梁军?梁军进城了,有梁军闯进来了?

极度的恐惧盖过了剧痛,涣散的意识刹那间凝聚,清姿扒着床的边缘,咬牙挪动着身体,从枕头下摸出一柄匕首这是她自从梁军围城以来就准备好的。

如果冲进来的是梁军,她就把这柄匕首插进自己的咽喉。

“哗啦”

门扇被猛地推开,刺骨的寒风夹着一片片雪花呼啸着卷入,风雪中有一道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

清姿手里的匕首“当啷”掉落在地上。

“源叔?!”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真的是你?……

菩萨听到了我的祈求与呼唤!

她坐在一摊带着血污的羊水里,仰起痛得变形的脸庞,冷汗将鬓发一绺绺粘在面颊边,苍白失血的唇颤抖着,大颗的泪水从大睁的惶恐无助的眼里滚落:“源叔……”

一眼看见心爱的女人这副光景,他几乎要被强烈的心痛逼入疯狂,从胸腔深处爆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喊:“清儿”

发疯般冲了过去,一身铁甲铿锵直响,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床榻上。

“清儿……清儿……”杀人如麻、刀头舔血的李横冲,灵魂深处都在颤栗,那张平素冷峻的脸此刻满是彻骨的恐慌与痛惜,“清儿……没事了,没事了,稳婆马上就到了……”

“真的是你……真的是源叔吗?……”她苍白的指尖在剧痛中痉挛,颤抖着轻抚他布满血污、多日未剃须、胡髭丛生的面颊。

“是我……是我……”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这个刚从围城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冰冷铁甲上还凝着鲜血的男子,在这一刻竟是满面惊痛,满眼泪水。

脚步声凌乱,萱儿和奶娘跟着奔了进来:“郎主,稳婆来了!”

李嗣源稍稍安心,强忍住即将滴落的泪水,轻轻掰开她搂住他脖颈的手,正要直起身退开。

清姿的手臂重新攀上来,搂着他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