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未说完,嗣源淡定地打断她:“你去照照镜子。”

清姿一愣,眨巴着美妙的长睫毛。

嗣源无奈地摇着头,以手撑额:“你这样子,哪里像两个孩子的娘……”

清姿噘起小嘴,走到镜台前弯腰一照,杏眼顿时瞪得溜圆。

她身上洗得褪色的杏黄长袍上,到处是潮湿的细碎花瓣、褐色泥土和污迹,额头上和脸上也沾着污泥和花瓣,整个人像在满是落花的泥地里打了个滚……像个小乞丐。

可是,这样子的她,却有一种灵动俏皮的美,隐隐散发着妖娆。

脸上的花瓣和泥土显得她皮肤和脖颈格外玉白,发着光似的,半湿的脏污长袍,掩不住起伏有致的曼妙身材……

清姿的脸刹那间通红,原来她就是这副尊容回到家,难怪刚才从珂和从璟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这脸可丢大了。

“这……我这就去换洗……”清姿捂着脸正要出去。

“回来!”嗣源低喝一声。

清姿只好走回来,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他面前。

嗣源一拽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神情严厉:“你答允我不再见他,又食言了,还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没想见他,是他召见我……”清姿抓着嗣源衣襟,伏在他怀里。

“你为我的事求他了?”嗣源的嗓音带着愠怒,深邃眼底隐隐跳跃两簇暗火,“何必求他?我就不信,他想要灭梁,想要达成先王三箭遗志,不需要我的襄助!”

“我……我没求他起用你。”清姿将脸伏在嗣源肩窝,“只是向他解释你跑回黄河北岸之事……”

嗣源将她的脸扳起来,望着她的眼睛:“他以为我蠢到一听说他战死了,就急不可待地回魏州篡位?我若真想篡位,也应该先确定他是否真的战死了!”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对他讲的!”清姿捧着嗣源的脸,“王爷最气愤的,并不是你跑到黄河对岸。而是他把敌军左翼交给你,你未能败之,反而让敌军左翼包抄到后方,攻下了我军大本营,导致所有辎重丢失,以及周德威战死……”

嗣源垂下头,声音低哑而沉痛:“是我的错……所以我从未抱怨过……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啊!”清姿眸中盈满温柔的疼惜,这个一向强悍的男人此刻的软弱与自责,让清姿的心疼痛得一阵抽搐。

她捧起他的脸,动情地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人谁无败,刘邦有彭城折戟,曹操在赤壁铩羽,郭子仪有邺城之败,但他们依然成就了千古功名!源叔不用自责,日后还有机会,再立奇功,为这次折罪!”

他用力点头,拿起她为全家浆洗衣服而掉皮的手亲吻着:“只是连累你吃苦了……”

“不苦啊……”清姿眉梢眼角溢满甜甜的笑,额头和脸上的污迹,也掩不住她笑起来时绽放的艳丽光华。

她伏在他肩上,咬着他的耳垂一字字道,“跟源叔在一起,做什么都是甜的……”

他再也抑不住内心爱火,将她横抱而起,走向床榻。

“哎,你作甚!你的四个儿子在外面,你要作甚?!”她又惊又羞地挣扎,小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我什么都还没做,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整个府邸都要听见了!”他伸手一拽,半旧的素纱床帐飘垂而下。

“讨厌!最讨厌源叔了!”

“这回他没抱你吧?”

“没有!连我一根汗毛都没碰,冯阿翁可以为我作证!”

“清儿……我们再生个女儿吧……”

“好啊……啊……嗯……唔……”

……

晋阳,张承业府邸。

张承业六十寿宴。灯火通明,丝竹悠扬,酒肴丰盛,宾客齐聚。

李存勖作为最尊贵的宾客,独占正堂最上首的高位,一张带围屏的独坐榻。

就在他的坐榻上,还有一个玉雪可爱、宛若画中仙童的十岁男孩,是李存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