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来临，飞雪绵绵，李嗣源率领麾下部将，顶风冒雪，在德胜城外迎接李存勖的王驾。

风雪中，但见李存勖金盔红袍，骑一匹白马，耀眼如朝阳，身后数千银盔银甲的银枪军，卷起一路雪尘，旋风般飞驰而来。

李存勖跃下马背，大步流星上前，扶起跪在雪地里的李嗣源，紧紧握着他的手，不住拍打他的肩背：“嗣源真乃国之柱石！顶住了二十万梁军的攻势，为我守住了德胜城！”

李嗣源打了胜仗，便是“国之柱石”、“唯有嗣源知我心！”。

一旦李嗣源稍有失误，比如写错一句公文，便是“嗣源欲谋反！”；又比如撤回黄河北岸，便是“嗣源欲篡位！”

对于李存勖这种态度，李嗣源唯有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忠厚之色，宏声道：“王爷北击契丹，横挑强胡，成功射出先王第二支箭，王爷威武，可喜可贺！”

其实就在两年前，李嗣源也曾经大败耶律阿保机，那一仗赢得丝毫不比李存勖逊色。

但李嗣源只字不提，李存勖似乎也忘了，他在李嗣源的吹捧下仰头大笑，笑声张扬狂放，大股的白气随之袅袅升腾。

忽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怔怔望着前方。

一匹枣红马正飞驰而来，马背上跳下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

她牵着孩子上前，朝李存勖跪地叩头：“参见王爷！”

李存勖的心，便这样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地撕裂开，撕裂出无法形容的痛楚。

清妹……

她真美……

嗣源起复，官复原职，看来他拿到第一笔俸禄就给清妹购置新衣了。

清姿穿着一件边缘镶着白狐毛的大红缎子披风。

满世界的冰天雪地，衬着她鲜红的衣色，越发显得她水墨般的眉目、鲜艳欲滴的红唇，色彩鲜明，美艳夺目。

她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肤白如玉，满头卷发，眼睛又大又圆，可爱至极。

母子俩像风雪中的一对精致的冰雪雕塑。

李存勖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

上次在崇光寺见面，看见她过得不好，穿着洗得褪色的男式长袍，一双玉手因为干粗活而掉皮，李存勖无比心痛。

如今，嗣源起复，他们的日子好起来了。看见她如此幸福，穿着新衣，带着儿子跟随夫君守城，李存勖似乎比看见她过得不好，更加心痛。

“难怪嗣源能坚守城池，力摧梁军，原来身边有精通韬略的夫人辅佐！”李存勖强压心中痛楚，夸张地大笑起来。

说罢，他再不多看清姿，携了李嗣源的手，大步走向德胜北城的军衙。

清姿默默跟在后面，在军衙大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跟进去，而是牵着从厚，带着一群亲兵，绕到侧门，进入大堂后方紧挨着的一间小室。

一门之隔，清姿听见亚子哥哥那清醇的声音在大堂中回旋，讲述他击败契丹之战。

过了一会，李存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神秘，让人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李嗣源看。

“这是本王经过定州时，王都献给本王的。”

定州节度使王都，在李存勖的王驾经过时，呈献了一株麦穗给李存勖，说是一场大雪后，田地里突然长出来的。

李嗣源何等聪明，拿着麦穗假装看了半天，然后离开座位，扑通跪地叩头：“王爷，此乃祥瑞！我听说，魏州有一位真人捡到了有图谶的宝石，河中朱友谦因在山壁上看见‘唐室当兴，主在毕参’字样，遂弃暗投明，前来归顺。这些都是上天降下的暗示，望王爷顺应天意，早日登上大位！”

原来，就在李存勖刚刚击败契丹南下时，收到了一个巨大利好。

朱温的养子、河中节度使朱友谦，竟带着河中之地投降了李存勖！

朱友谦声称，在一座大山之壁看见镌刻的文字“唐室当兴，主在毕参”。

毕参，即毕星和参星，是对应三晋之地的星宿，这段文字的意思是：大唐将会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