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衰草连天,那抹明黄染了一路奔波的风尘,仿佛与原野上的枯草一个色调,在初冬傍晚的寒风中瑟瑟地颤栗着。
“不用喊万岁了,以后我不是你们的天子了!”
大唐皇帝扶着车轼,脊背有些佝偻,他抬起金丝刺绣团龙纹的大袖遮住脸庞,忽然当着臣民们的面痛哭起来,哭得肩背抖动,无比悲凉。
眼见天子大放悲声,百姓们一齐嚎啕大哭,一时间哭声震天动地,一浪高过一浪,直冲云霄。
便在这时,大队梁军纵马朝百姓冲来,一边高声呼喝着:“速速离去,否则杀无赦!”一边挥舞马鞭驱赶百姓,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四起。
有些百姓被激怒了,冲上去和梁军拼命:“冲啊,杀了这些乱臣贼子,救出圣上!”
梁军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一声令下,刹那间,刀光纵横,血肉横飞,数十个百姓眨眼间倒毙在地,又被飞驰而过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人群开始尖叫着四散奔逃,互相推挤践踏,有小孩不小心跌倒,母亲还来不及转身去拽,一匹战马奔驰而过,寒光闪闪的长矛已将孩子挑在了矛尖。
“不”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然而,一柄尖刀突然从她心窝刺出来,让她的叫声蓦地中断,整个人向前扑倒。
喷溅的鲜血在夕阳下漫洒,断臂残肢凌空乱飞,号哭声,惨叫声,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成了一片,撕扯着人们的耳膜。
“一群畜生!一群挨千刀的畜生!你们难道没有妻儿老小吗?”清姿用力攥紧了车帘,望着眼前惨状,恨得牙齿都快咬碎,眼里全是血红的泪水。
这场杀戮终于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慢慢结束,只留下一滩一滩殷红的鲜血,和遍地狼藉的尸体,其中不乏老人和小孩肚肠横流的尸身。
车队重新启动,缓缓进入陕州城中。
陕州有天子行宫,往年历代大唐皇帝每次东巡洛阳,都会经过陕州,在此驻跸歇息。
行宫中亦有专供随驾大臣歇息的小院。
夏谨言作为三品大员,又有孙德昭的照顾,家眷可以单独住一处小院。
小院只有前后两进,清姿母女和两个丫鬟住在厢房。前几天都是清姿亲自为娘亲煎药,今日因为忙着安顿,又见郎中亲自守着药,便走开去和丫鬟一起打扫屋子,整理行李。
不多时,齐夫人身边的丫鬟送来了晚饭,主仆四人用完饭食,清姿接过郎中煎好的药,喂云怀珠服了药,扶她在没有床帐的简陋床上躺下。
云怀珠刚躺下,夏谨言过来了,坐在她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俯下身柔声问:“珠儿,今天行程甚急,你累着了吧?”
云怀珠摇摇头,昏灯光影下,她脸色潮红,喘息也有些急。
夏谨言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惊叫道:“好烫,珠儿,你又发烧了!”
清姿正和两个丫鬟把行李里的衣物和用具拿出来,闻言跳起来冲到云怀珠床边,摸了摸云怀珠的额头,回头对丫鬟叫道:“绿蒻,快去请靳郎中来!”
靳郎中匆匆赶来,拿了脉后,鼻尖渗出了细汗,结结巴巴道:“这……许是这两日走得太急了,路上又太颠簸……”
清姿心急如焚:“可是娘亲白日里一直无恙,又刚刚服了药,怎会突然烧起来?”
“要不在下给夫人行一轮针灸吧……”靳郎中眼睛躲开清姿的注视,擦着额头的汗,紧张不安地说道。
“那就有劳郎中了!”夏谨言也急得脸色发白,起身作了个揖,“若我夫人能痊愈,我必有重谢!”
靳郎中正在拿银针的手颤了一下,连忙掩饰过去:“夏大人客气了!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岂敢望报……”
020章 永失至亲(三)
烛影沉沉,夏谨言和清姿站在床边,忐忑不安地盯着郎中给云怀珠行针灸,只见那银针扎下去,云怀珠“啊”地一声,身子痉挛了一下,微闭的双目猛地睁开,似乎极痛苦。
“娘亲!”清姿惊叫一声,冲上去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