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一瞬间,李嗣源恢复常态,那慑人魂魄的光彩顷刻间收敛无形。
就像绝世神剑突然被收入匣中,他的目光重新收回现实,恢复一贯的淡定沉静,唇边扬起清浅笑纹:“真的?菩萨奴幼时说不清楚兔子和凫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清姿仍是怔怔的,如在幻梦中,却听嗣源又道:“我倒记得菩萨奴六岁就能背《孝经》。”
清姿一个激灵,赶紧接话道:“你……只知……只知菩萨奴六岁会背《孝经》,却不知……阿荣……阿荣六岁就写出一首七绝了……”
“哦?当真?”嗣源面带淡然微笑,静静望着妻子,似乎从未有过刚才那一瞬间迸发的光彩与气势。
清姿不禁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她定了定神,拾起掉落的澡巾在浴汤里缓缓拨弄着:“那首七绝我现在还能背前两句,我背给你听……
清姿偏着头想了想:“孤城望断霜河冷,胡笳吹尽杨柳春……”
嗣源眉目微扬,唇际笑意加深:“真是阿荣六岁作的?我听到有‘孤城’二字,是写打仗的诗?看来有一方正困守孤城……”
清姿忍不住笑弯了腰:“源叔还是懂一点诗词的嘛!”
嗣源仰面发出爽朗的笑声,清姿伏在浴桶边缘,暗暗吐出一口气……
刚才一定是她的幻觉……
……
用过晚膳,夫妻二人用香茶漱口,携手入罗帷。
红烛摇曳,绣衾春深,销魂蚀骨的缠绵之后,清姿伏在嗣源耳畔,用娇媚入骨的嗓音道:“源叔真是宝刀未老,以后我叫你李宝刀可好……”
嗣源将她搂到身上,拂开她海藻般湿淋淋披散的长发,大手在丰盈雪丘上啪啪拍打:“死丫头,又给我取外号,还取这么难听的外号!”
清姿咯咯娇笑,伏在他强健的身躯上,伸手一点点画过他直插入鬓的乌黑剑眉,高挺的鼻梁,坚毅的薄唇,爱恋地摸着他脸上微微扎手的淡青胡渣。
“李宝刀……愿你征途平安,得胜还朝……”
他以手扶额:“死丫头,说了不许叫我李……”
她主动吻了上来,用丁香小舌描摹他冷峻的唇线,他便再也说不出话,与她深深拥吻。
她将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整个人窝在他的胸膛和胳膊环成的怀抱,发疯般紧紧抱住他,小脸蹭着他坚实如铁的胸肌上一道道粗糙的疤痕。
源叔,你不会谋反的,对吧?
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下午在浴室看见的那一幕。
那一刻,隔着腾腾雾气,她竟看见他眸中有灼灼的野心在燃烧。
那是她从来没有在他眼中见过的神色。
真的是她的幻觉吗?
“心肝,睡觉吧,我明日还要出征……”他将她揽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发丝,额头,鼻尖,唇瓣,那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包围了她,伴着他独有的低磁嗓音,“听话……睡觉……再不睡,打你啦……”
“源叔……”
“嗯……”
“清儿喜欢源叔……”
“嗯……睡觉!”
他将她的脸用力摁到自己胸口,不让她再出声。
“源叔,你不会谋反的,对吧?”
然而,这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来。
……
李嗣源出征十天后。
深夜,清姿正睡得熟,突然被人推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昏黄摇曳的烛光里,有一道劲瘦而矫健的身影,正端着烛台俯视她,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
194章 选我还是他
“冯……冯阿翁?”清姿惊呆了,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中。
这的确是冯阿翁的脸,但是此刻,这张脸上每一条深深的皱纹都蕴藏着力量,太阳穴被深厚内力高高鼓起,原本浑浊的眸子精光四射,原本佝偻的身躯也变得笔直挺拔。
“夫人快跟老奴走,郎主叮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