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我来……”清姿夺过善友手里的绷布,颤抖着双手拼命想盖住那个血口,似乎只要用力捂住,就可以堵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可是那鲜血却如同红色小溪般蔓延,染红了他整个脖颈、肩膀、从担架边缘一滴滴流淌到清姿跪着的地面……

“你们快想想办法!难道没有办法了吗!”清姿撕心裂肺地嚎哭着,两手都是粘稠温热的鲜血,哭得喘不过气来。

“清妹……”李存勖的呼唤声模糊不清,眼里的光芒像一束风中飘摇的残烛,那曾经俊美得令人心颤的容颜,正在慢慢变成死灰色。

“亚子哥哥……”清姿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撕碎了,颤抖着伏在他的脸侧,任由他伤口淌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发丝、脸庞、脖颈……

“为我……保住……儿子……”他的声线微弱得近乎叹息,却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压在她的心上。

她痛得整个灵魂都在抽搐,声泪俱下地应道:“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保住你儿子!”

“清妹……谢……谢……”他似乎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又似乎笑了笑,然而,所有的声音和表情都仿佛水中最后一丝微澜,渐渐地归于虚无。

那曾经如黑宝石般璀璨的瞳孔,最后倒映着她悲伤欲绝的容颜,一点点地慢慢阖上了……

“不亚子哥哥”清姿肝胆俱裂地嘶喊,心脏像被几十把尖刀同时狠狠地捅着,扑倒在李存勖身上嚎啕大哭。

李彦卿、王全斌、何福进三位将军和十几个御前亲兵一齐跪了下来,齐声痛哭。

绛霄殿一片哀嚎声,几乎掩盖了外面越来越响的喊杀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四散奔逃的脚步声,直到有个亲兵奔进来狂呼:“有一队叛军从宣政殿方向冲过来了!”

将军们迅速收敛悲伤,李彦卿当机立断:“我率御前亲军前往抵挡叛军!王将军,你与何将军赶紧堆起柴火把陛下遗体焚烧了,以免遭到叛军凌辱!”

说罢率领一部分亲军佩刀执剑、铁甲铿锵地奔到绛霄殿外,森然列阵,守住宫门。

另外两个将军和几名亲兵赶紧开始砍树伐木,堆成一个巨大的柴堆,再往柴堆上浇满松油。

清姿仍伏在尸体上哭得昏天黑地,突然有人过来想把亚子哥哥抬走,她顿时像被人夺子的母兽般,用尽全力死死抱住那已经僵冷的身躯,披头散发地尖叫:“不,不要!不要!”

两个亲兵用力摁住发疯般挣扎的清姿,剩余亲军抬走那具尸体,解下已被鲜血浸染的披风,包裹住尸体放到柴堆上。

“等等!等等!”伶人善友突然抱着一把七弦琴和一支紫玉笛奔过来,悲泣着道,“这是陛下生前最喜爱的乐器!让它们陪着陛下一起升天吧!”

善友不住抽泣着,将那两件乐器放到尸体上,亲兵们点燃了几支松油火把,一起往柴堆上扔去。

数道火焰顿时如鲜红舌头蹿起,腾腾燃烧着,顷刻间便吞没了那具血红蟠龙披风包裹的躯体……

“陛下!”

将军们和亲兵们一起朝着火堆跪下,嚎哭磕头。

“不亚子哥哥亚子哥哥”清姿忽然挣脱开摁住她的亲兵,不顾一切朝那一堆烈焰奔了过去,那长发飞扬的娇小身躯眼看就要跳进火堆里,伶人善友喊了一声:

“夏夫人!莫忘了你对陛下的承诺!”

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清姿在热浪扑面的火堆前,生生止住了脚步,而后浑身无力地跪坐下来,放声大哭。

泪水模糊了一切,唯有烈焰在视野里熊熊燃烧,渐渐吞没了那个她从十二岁就爱着的男子……

因高温蒸腾而不断晃动的空气里,仿佛有无数往事的画面浮动。

她看见那个少年从火光中走来,月白广袖如云垂落,俊秀绝伦的面庞,犹如皎月破云而出……

她看见他从火焰中心御马而起,金枪金甲,一往无前,在潞州,在柏乡,在德胜寨,在故元城,在胡柳陂,在每一个他战斗过,洒过热血的地方,依然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