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一行人终于到达睦仁坊，这里还比较宁静，想来乱兵多数还在洛河对岸宫城附近那些坊区抢掠。

郭从谦给清姿留下数十个亲军守卫宅邸，叮嘱他们：“好生护卫夏夫人，李总管入洛阳后，你们必定有厚赏，封官加爵不在话下！”

言毕告辞离去他还要回宫城去收拢自己麾下的从马直乱兵。

清姿目送郭从谦离开，回过身来时，正见善友蹲在李继峣身前，温声劝慰：“夏夫人是你父皇为旌表李总管功勋，特意赏赐给李总管的。夏夫人对你父皇忠心不渝，绝不会加害你……”

清姿听着这话，仿佛被一柄利剑透胸穿过，痛得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李继峣神色复杂地望了清姿一眼，迟疑着问道：“就像父皇把秦美人赐给元将军（元行钦）吗？”

其实李存勖的秦美人，是刘妙筠赐给元行钦的。

不过，李继峣并不知内情，只是听人说六弟的生母秦美人，刚生下小皇子就被赐给元将军了。

善友答道：“正是！”

“可是……我听他们说，李总管也造反了……”李继峣小声说道，悄悄抬目看了清姿一眼。

善友耐心解释道：“李总管和洛阳这些作乱的禁军不同，他是被乱兵所逼，为了自保，不得不造反。他入洛阳后一定会惩治这些乱兵……”

“那他会惩治那些欺辱我皇姐的畜生吗？”李继峣眼中含泪，巴巴地望着善友。

“当然会！李总管会为你父皇，为你皇姐报仇的！你就放心吧！”善友目光炯炯，语气高亢。

李继峣稚嫩的脸上也充满了期待，俊秀的眼睛闪闪发光。

清姿一时间心中复杂至极，靠着门扇望向天边月轮。

那弯弯的月牙不知是否被皇城中的血火熏染，竟也有些发红，仿佛一只滴血的眼睛。

她是最清楚的，源叔不是被乱兵逼迫才不得不造反，而是事先就谋划好的……

若是临时被乱兵逼迫才造反，他不会事先留下冯阿翁带我走。

我没有跟冯阿翁走，源叔能理解吗？

源叔会原谅我选择忠义吗？

……

汴梁。

李嗣源正要向洛阳进军，突然接到快马传讯，李从珂离汴梁只有半日路程了！

傍晚，李嗣源亲自到军营大门外迎候自己的养子。

残阳如血，将半边天空都烧成了鲜亮绚丽的红色。

就在这明艳晚霞的照耀下，大道尽头扬起滚滚尘土。

接着，尘土中出现一支人马，刀枪闪耀，旌旗映日，当先一骑，银甲雕翎，顾盼生辉，正是李从珂！

他远远便熟练地勒住坐骑，矫捷地跳下马背，飞步奔到李嗣源膝下，伏地而拜，声音哽咽：“父帅！儿子来迟！”

“不迟不迟！阿三快起，快让父帅看看！”李嗣源嗓音亦微哽，眼中泪光闪动，双手扶起养子，溢满慈爱的目光，在儿子脸上不住打量，“好儿子，你一路辛苦了！”

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但却还有这个最得力的养子！

“不辛苦！父帅，你人心所向，四海归心，一听说你攘臂举旗，天下义士无不景从啊！”

李从珂满面都是兴奋和崇拜之色，朝自己身后扬臂一指：“父帅你看，这些是儿子一路南下，为父帅召集的兵马！他们都是幕父帅的威名而来，皆是熊虎儿郎，愿为父帅平定天下而效驱驰！”

李嗣源朝李从珂身后大道望去，只见层层甲士，铁骑如龙，猛士如虎，不由得也是热血沸腾，不住拍打儿子雄健的肩背：“阿三，为父会记住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前来投奔的心意！”

从珂望了父亲一眼，忽觉父亲一向英挺的眉目多了几分沧桑，那双深邃冷静的黑眸，竟泛着深浓的悲怆。

他亲生的儿子，他最爱的女人，都选择了皇帝，反而是这个养子，在需要站队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209章 嗣源入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