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段话实在需要勇气和决心向母亲的旧日情郎表白母亲对他的情意,这意味着对自己父亲的背叛。
可是,从夏谨言不愿彻查云怀珠死因、提也不提为云怀珠报仇的那一刻起,清姿对亲生父亲就只剩了失望。
“你放心……待本王扫平朱贼的那天,定将你嫡母他们齐氏一族满门诛灭,将你嫡母挖心摘肝给你娘报仇!”一代枭雄的声音透着征战杀伐、戎马一生的霸气和嗜血。
李克用一席话让清姿心绪激荡,差点脱口而出:王爷何不现在就出兵去征讨朱贼,救出天子?
但她终究未敢造次,晋王的军国大计岂是她一个儿媳可以置喙的。
何况大太保说过,河东有河东的难处,目前河东的东南门户潞州被朱温所占据。
倘若晋王大举发兵去救天子,朱温随时可以趁河东空虚,从潞州进入河东,直捣晋王老巢。
思及此,清姿将涌上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散席后,李克用叮嘱李存勖好生护送清姿回寝院。
李存勖朗朗笑着应了,刚走出宴厅便长臂一揽,大大咧咧地将清姿搂过来,俯身笑道:“如何,我就说父王会给你一个惊喜,我没骗你吧?”
清姿倚在他坚实温暖的臂弯中,嗅着他身上清香的气息,一时间悲喜交加。
亚子哥哥应该不知道他父王和我娘亲的过去。
清姿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李存勖。
这时,她忽然看见韩灵芸立在不远处,身姿高挑,雪貂大氅下流曳出湖蓝长裙的下摆,映着身后宴厅的烛光,仿佛一朵开在冰湖边的碧莲,冷艳高贵。
李存勖明明看见她了,却理也不理,揽着清姿的纤腰扬长而去。
清姿想要跟韩灵芸打声招呼,却被李存勖有力的臂膀揽着动弹不得,就这样走了过去。
“亚子哥哥,我该去给韩姐姐见个礼。”清姿回过头,正好看见韩灵芸盯着他们的眼神,如冰刀霜剑一般,令清姿不寒而栗。
“不用理她。”李存勖毫不在意地说道,“她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大约想学不会笑的褒姒,却不料成了东施效颦。她以为自己是冷美人,其实不过是呆子一个,什么也不会,只好整日地故作高深。”
尽管知道这样不厚道,清姿还是被李存勖逗得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清姿暗想:我明天得去拜会她,补救一下跟她的关系。虽然晋王因为娘亲的缘故对我格外照顾,亚子哥哥对我也是一片真情。但晋王妃不喜欢我,我须得广结善缘,敌人越少越好……
李存勖将清姿送回“绾仙阁”,留下来与她围炉谈诗、填词谱曲,两人欢声笑语,谈笑晏晏,竟不觉时光流逝,直到世子院那边过来一个嬷嬷传话:“世子妃问世子今日还回房歇息否?”
李存勖刚才还笑意明朗的剑眉星目,刹那间笼上一层不耐烦,挥袖道:“她自安寝,管我作甚?”
清姿一看漏壶已至亥时三刻,忙道:“亚子哥哥,我困了,你回去吧。”
李存勖朝清姿脸上仔细望了望,见她果然有几分疲倦,只得恋恋不舍地起身:“我明日再来……”
想了想又道,“我晌午都得去军衙学习处理军政,下午或练骑射,或去夫子处念书。不过明日下午,我准备去教坊看他们排练除夕夜宴的歌舞。要不这样……”
李存勖捧起清姿娇美面庞,俯身与她鼻唇相碰,无限轻怜密爱:“你明日用过午膳后,直接到教坊去等我,清妹雅擅音律,正可以给教坊的乐工们指教指教。”
他温暖清新的气息拂过她唇齿,令她一阵心醉神迷,娇颜酡红,妩媚浅笑:“我这点微末修为,哪敢指教别人……”
李存勖亲了亲她颊边绽露的小梨涡:“咦,刚才是谁一口咬定我曲中有误?”
清姿噘起粉嫩小嘴,眼里秋波流转:“本来就是你弹错了嘛,《梅花落》我练过无数次,是娘亲手把手教我的,她以前曾师从宫里的梨园弟子,我弹的才是宫廷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