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推开窗,看向外头的雨。
雨幕里,正有人撑着伞,踩着石板路,小心翼翼地走到西厢房边上,不知弯着腰在说些什么。隔着雾蒙蒙的雨帘,柳氏隐隐看得出来,那是惊蛰。
不多时,惊蛰就在泥泞里,拖出了一只小狗。
“……你这坏蛋……不要……下雨都这么……”
这小狗竟然是藏在西厢房下的草丛里面。
它浑身脏兮兮,却还兴奋得很,朝着惊蛰又跳又跑,溅落起来的泥点,将惊蛰一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这下,惊蛰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白团,你这坏小狗!别跳了,你身上可脏得要命……”那细碎的念叨,带着点娇惯的埋怨,一听就不是真的生气。
柳氏倚在窗边,听着惊蛰碎碎念,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本来就不怎么好,隔着雨也看得不太清楚,只是听着惊蛰一声又一声,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巴不得听上更多。
“咔哒”
东厢房里,有人走了出来。
另有人撑着伞,走到了雨中。
柳氏一惊,不由得抓住了窗沿,那高大的身影,不是景元帝,又是谁?
昨日受惊后,柳氏心跳如狂,躺了半日才好些,又有岑良在边陪着,这才渐渐恢复。
她身体原本就不好,情绪只要激动一些,就容易头晕目眩。
头前惊蛰说,他想和男人处一辈子,那时柳氏已是吃惊过一会,但不论容九还是惊蛰,都说得诚恳认真,她只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就默认了此事。
倘若他们两人真能携手一生,那是男还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世人讲究阴阳协调,传宗接代,可她经历这么多世事,却如今只觉得,能够平安就好。
谁能想到,这夏雷一阵一阵,轰了一波,竟还有一波。
惊蛰的伴儿不仅是个男的,他居然是皇帝。
柳氏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混乱。
一想到容九其实是景元帝,就算有千百个胆子,也的确承受不住。柳氏最怕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惊蛰在这样的人身旁,怎可能会落得个好下场?
这世上多少薄情人,谁都盼着自己幸运,能够安生一生,可卷进这样的大事里,一朝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此刻再多的柔情,都未必能换来后日的平安。
柳氏不期盼着惊蛰能大富大贵,只要他能平安长寿,就已经足矣。这看似泼天富贵之事,在她心里转悠了几次,到底还是担忧不已。
她心里想着,这视线也不由得落在景元帝身上。
这两日里,柳氏已经见识过这位的敏锐。
以她这不错眼地盯着,景元帝肯定早就发觉,他却是熟视无睹,举着一把油纸伞走到西厢房处。
雨幕里,惊蛰为了抱住那只小狗,已经浑身脏兮兮的,差点连伞都没撑住。
惊蛰看到赫连容来,如同看到了救星。
“赫连容,你快来帮我。”
惊蛰叫着景元帝的名,那语气稀疏平常,就好像过往无数次都这般称呼,早就熟稔得很。
“下来。”
景元帝的声音森冷得很,在这夏日里,都能将人冻得发毛。
“汪呜……”小狗害怕极了,松开爪扑倒在地上,呜咽着蜷缩成一团,尾巴夹在屁股底下,耳朵也倒伏着,不多时,又变作另一个声音,“嗷呜,嗷呜”
它前肢压着,脑袋却昂起,喉咙低低嚎着。胆子虽然很小,但也竟敢冲着大怪物发脾气。
惊蛰:“你吓坏了它。真是可怜见的,莫要怕……”
“脏得要命。”景元帝嫌弃地说道,“你太过纵容它。”
他一边觉得那只狗太脏,一边又无所谓地勾住惊蛰的手指,任由那些泥痕擦到自己身上来。
“它这般小,还是个娃娃。”
“一条狗的岁数不过十来年,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