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买账，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具叮呤咣啷地晃：

“是你杀了她？”

沈云恒神色不改，甚至连手都没抖一下。

他好像看不见我的怒火，又或者是看见了也不当回事。

“小狐狸，你的尾巴又露出来了。”

我亮出獠牙，讥笑道：

“陛下终于记得我是只狐妖了？那陛下就不怕我生气起来，杀了你？”

面对我的威胁，他置若罔闻：

“你杀不了我。”

我欺身而上，以尖利狐爪去抓他咽喉，却忽闻耳后传来破空之声，不及我反应过来，一支箭矢已经牢牢地钉在了我的手上。

我尖叫一声，摔在地上，尖锐的疼痛深 入五脏六腑，疼得我忍不住地抽搐，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

而沈云恒只是轻轻一抬手，便有宫人领着太医上来为我包扎伤口。

好像我的突然袭击，只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一环，甚至都称不上是节外生枝。

我抽噎良久，好不容易压下心中仇恨，这才继续和他谈判：

“把小兮放下来吧，她好歹伺候了我一场。”

沈云恒好像没听见我说了什么，自顾自地将茶盏推到我面前：

“这是今年新到的雨前龙井，你平时最喜欢喝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爱喝人间的茶，又苦又涩，规矩又多。不如我们青丘甘冽的山泉水，掬一大捧来喝，畅快解渴。

我捏着衣角在原地踟蹰少焉，咬着牙在石凳上坐下。

沈云恒终于肯正眼瞧我。

“你的婢女，擅闯御书房，偷走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仅如此，她还想用簪子行刺我。所以我就命人将她乱棍打死。”

他语气平淡，真就如同碾死一只小虫子一般轻松。

我与他对望，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狐狸，你居然不关心我伤到了哪？伤势重不重？”

沈云恒看上去竟还有些诧异。

“反正活着的是你，死了的是她。”

“也对。”

沈云恒笑起来：

“成王败寇，这道理我教了你几年，你终于明白了。”

他说完，又低下头看书去了。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我头晕，也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人的。

小兮仍悬在我身边。

她活着时事事替我 操心，如今因我而死，死后还要受这份折辱，想来之后九泉下相见，她是要怪我的。

思及此，我实在是厌烦了继续和沈云恒打哑谜，“啪”地伸手盖在书页上：

“青丘的地图，我堂姐的尸身，统统都在我这里。我和你交换，用这两样，换小兮一个人。”

沈云恒手指微顿：“以偌大青丘易一具尸首，值得吗？”

我冷哼：“不关你事。”

沈云恒耐心地劝解我：“好歹夫妻一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想继续骂他，余光却瞥见守在宫门口的重重御林军，身披甲胄，手执利刃，像是沈云恒无声的警告。

他是在告诉我，他既杀光了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也能轻易取走我的性命。

斑驳的树影落于我的手背，在被鲜血洇红的白色绷带上轻轻晃动。

“我离开青丘，实在是太久了。”

“如今，我连梦到青丘的次数都很少，更记不清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我习惯了人间的吃食和生活，即便是让我回去，我也很难保证会过得比人间更快乐。”

我端起茶盏，抿一小口，润润喉咙，这才继续往下说：

“我不回青丘，想留在人间，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 朱砂痣

沈云恒没急着给我答案。

他的脸藏在树荫底下，无悲无喜，像一张黏上去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