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也细了。”林珠又啜了一口,“没去年那种生青的梗苦味,质感软和,不喇嗓子。是不是浸皮时间收短了?皮帽管理也调了吧?淋皮和踩皮的节奏是不是改了?”
“什么都瞒不过林教授的嘴巴。”施怀信显得佩服,又自有一种技术改造的得意,“浸皮从 15 天缩到 12 天,淋皮改成上午轻淋一次,傍晚踩一次,不敢太使劲翻搅,就怕把籽里的粗单宁带出来。”
“叔,您路子找对了。这样色素提够了,涩感又轻,口感顺多了,喝着不费劲。”
施怀信得到肯定,越说越有劲。带着林珠到酒窖深处继续参观。
走到橡木桶区,林珠伸手摸了摸桶身的木纹,又弯腰凑近桶口闻了闻,回头问:“今年这桶是新换的?纹路细,香气不冲,是法国桶?”
“对,进的法国中部林区的料,您闻出来了?特意选的中度偏轻烘烤,怕重了盖过果香。”
“难怪。” 林珠端起旁边的试饮杯又晃了晃,深吸一口气,“桶香刚冒头,有点香草和可可的影子,不抢戏,果香还能透出来。这桶烤得匀,没焦糊味,和马瑟兰的黑樱桃、蓝莓香能合上,挺好的。”
等完成了技术层面的交流,施怀信把林珠引到他在酒庄里的小型会客室兼办公室。
一进门,林珠便被墙上挂着的一组旧照片吸引。照片有些褪色,但保存完好。
她不动声色地走近。其中一张照片里,一位气质极佳的女子站在翠绿的葡萄园里,手里托着一串果,笑得富有感染力。眉眼之间,和施竞宇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位是我的太太。”施怀信顺着林珠的目光看过去,介绍起来。
林珠又看了看旁边的几张照片,问:“这些照片是在这个酒庄里拍的吗?”
“是啊。”
“您做这个酒庄这么多年?”
“不不,这是当时我们考察的时候拍的照片。我夫人特别喜欢这里,那个时候这个酒庄还是上一个庄主的。我夫人她说,这里的阳光、坡度和土壤,有种特别的感觉。可惜后来我收掉这个酒庄的时候,我夫人已经去世了。”
“哦,抱歉!不过我认为您夫人是有眼光的,现在看来,这里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管是种出来的葡萄还是酿出来的酒,都别有一番风味。”
“您这样说,我很开心。我会守好这里,酿出好酒,实现她的愿望。”
施怀信把一个相框下下来,抽出照片,抚着褪色的字迹向林珠展示。
是周丹宁手写的一行字:
希望昌黎葡萄酒能站上世界舞台!
***
林珠总还会回忆起那天施竞宇因为喝了昌黎的酒呕吐的情景。虽然她没办法代替他说出来这句话,但会不会真的有些痛苦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从 Matthew 那里得到的信息和她获取的很不对称。在 Matthew 的描述里,施竞宇对父亲的敌意源于他觉得,父亲对昌黎葡萄酒执着,在于对自己的证明。因为自己错误的眼光是压死家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他要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错,是时间错了,时代错了,总之不是他错了。
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啊,为什么要背负这样的误会呢?
喔,误会!多么美妙的词语。如果她所经历的一切也都是一个误会该多好!
***
施竞宇到机场接她,回家路上还主动提起“昌黎”两个字。
之前,林珠说去河北的时候都不说具体去哪个产区,生怕又触了施竞宇的霉头。
现在他主动提起,倒让她更接不上。
施竞宇不知道林珠去昌黎到底是干嘛,林珠告诉他的是带着北农的学生去那边参观酒庄,实践学习。于是他问昌黎今年的葡萄怎么样,酒酿得怎么样,林珠胡言乱语一通,蒙混过关。
回到家里,林珠鬼鬼祟祟地把带回来的几瓶昌黎酒收进酒柜。没想到施竞宇半路杀出,拦下一瓶,破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