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3)

这辆开了十多年的吉普车已十分陈旧,后保险杠的凹陷是帮龚雪峰送项目材料时被追尾留下的。当时因为他着急,等不到报保理赔就催着林珠赶路。虽然口头说维修费他来报销,但是后来也不了了之,即使林珠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也是视而不见,权当没有发生过。

高速公路上飘着细雾,雨刷器徒劳地摆动。前挡玻璃上都是沉积的灰,刮来刮去都刮不干净。

脏脏兮兮、模模糊糊,越描越黑。

车载充电器的 USB 接口松了,手机数据线总在导航时滑落。屏幕上的地图反复加载,始终停留在 loading 状态。

等穿过迷雾,林珠猛地踩下油门。发动机轰轰作响,表盘上的数字瞬间转过红线,冲刺的速度像是在逃离坟场。

进入国道,导航所剩的行驶时间显示 38 分钟,开了十分钟,还是 38 分钟,开完十分钟又开十分钟,还是 38 分钟。

直到再一次看到“前方 3 公里施工” 的警示牌时,林珠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绕圈。

那条通往和外婆秘密基地的小路,她突然遗忘。

***

北郊的三月仍带着料峭寒意,五点的闹钟还没响,林珠就被屋顶雨棚滴答滴答的声音吵醒了。

她推开门,一股潮气带着葡萄嫩芽的青涩味儿扑面而来,借着路灯,能看到院墙上的青苔油亮亮的。

空气湿度计的指针稳稳指在 78%,这是连续几天的阴雨导致的。她套上磨旧的防水布围裙,把外婆的木质湿度探针揣进口袋。

九十年代少见的进口货,如今依然精准。

清晨的葡萄园被雾气笼罩,像一幅被水洇湿的画。老藤的枝桠上挂满了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红胶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林珠蹲在四号垄边,把探针插进土里,一看表盘,含水量比去年同期高了许多,离自根苗根系能承受的最高限度已不远。

她不禁皱眉,这样的湿度对葡萄生长可不是好事。

“春水贵如油”,可这油要是泼多了,根子就得烂。

葡萄和人一样,过犹不及。

“老伙计,今年可要加油啦。” 她一边嘟囔,一边摸着三号老藤皲裂的树皮,指尖掠过新萌的芽苞,发现叶芽基部有半透明的水渍斑。她心头一紧,坏了,这是霜霉病孢子侵染的早期症状。

她赶到工具间调配波尔多液,房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儿。林珠守着铁锅搅拌,蓝白色的药液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糊住了墙上褪色的葡萄园手绘地图。拿红笔圈出来的新苗区里,竹竿在雨里摇摇晃晃,像排站不稳的小兵。

她背起喷雾器穿行在葡萄园,路过五号垄的新苗区时,蹲下来,伸手扒开根部的土。看到腐熟木屑覆盖层下面的须根是浅褐色的,没烂,这才松了口气。

忙到中午,她回到土屋里揭开煮好的玉米碴粥,盛起一碗吃起来。她将印着北农校徽的笔记本摊开,一边喝着粥,一边在笔记上记录下土壤湿度和病害。

远处突然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在外面按起了喇叭。林珠放下碗抹抹嘴,起身走向门口。透过门缝,看见花姨裹着褪色的碎花头巾,挎着竹篮从薄雾里钻出来,她赶紧迎出去。

“还没吃午饭吧,丫头。”

“吃着呢,姨。”

“吃啥呢?” 花姨扭身钻进厨房,看到孤零零的一碗玉米碴粥,皱皱眉头说:“吃这些哪能长身体!”

林珠笑笑说她早过了长身体的年纪,花姨便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新烙的荞麦饼混着香椿炒蛋的香气扑面而来,“香吧?” 她把篮子递过去,“可要好好吃饭,你外婆临走前可嘱咐我们要帮忙照顾你。”

林珠接过篮子,拿起饼咬上一口,“真香!姨的荞麦饼烙得最好了,北城的店里都找不到您这样的手艺。”

花姨笑开了花,望望阴沉的天又叹起气来,“今年春脖子长得邪乎,老罗家民宿的排水沟都返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