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施工队的李经理总算姗姗来迟,腋下夹着一叠文件袋,不紧不慢地闲步走进来。
“主任,”他侧眼扫了林珠,直接略过,走到张主任面前,拉开文件夹,抽出几份报告和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递过去:“这是环境影响评价批复,里面明确写了施工期间的环保措施。”
张主任接过文件仔细翻阅,然后招林珠过来:“你看看,人家的作业都是合规的。”
“那 pH 碱性怎么解释?”
那李经理仰着头,说话的时候看都不愿意看林珠一眼,“我们用的是硅酸盐水泥,微量渗漏确实可能导致局部碱化,但根据测算,影响范围不会超过路基两侧五十米。”
“五十米?我测的超标点在距离路基一公里外!怎么解释?”
“一公里外的事儿还怪到我们头上了?真是……”李经理轻蔑地撇了撇嘴,他指着文件袋里的资料说,“数据单都在里面了,第三方机构的土壤检测报告里,重金属、农残指标全部合格。”他耸耸肩膀,“自己农作物种不好,怎么还怪起我们修路的了?”
老周在一旁打圆场:“要不这样,让施工队调整下作业时间,晚上六点后就不挖了,行不?”他这个提议倒跟葡萄无关,实际上是施工的噪音确实太大,每天晚上都扰得他刚出生的小孙子哭闹不止。
“我要的是彻底排查污染源!不是施工时间的问题!”林珠带着怒意拍桌而起,“我要求重新检测,并由环保部门介入监督,确保数据真实可信。”
“哦哟,”李经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环保部门介入?重新检测?那得耽误多少工期啊?你个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嘛,耽误工期造成的损失谁负责?你负责?”他走到桌边收起文件,“我们可都是按照正规的流程办事的,你们要做什么额外检测尽管做去好了,但别指望我们停工配合。除非上面有明确指示,否则一切照旧。”他走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补了一句,“可别再闯到我们现场去,否则出了安全问题,我们概不负责。”
林珠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紧紧,强压心头怒火。
***
从村委会离开,林珠又去问田做了仔细的勘查,发现问题比想象的更严重。
不仅是土壤性状和枝干抽条的问题。仔细看,能发现地表覆盖着一层白白的粉尘,翻耕的时候会明显感觉到锄头触感异常,混有碎石。
而且,虽然不严重,但如果近距离闻,还能闻到土壤中泛着一丝淡淡的异味,普通人根本难以察觉,但嗅觉一流的林珠很快分辨出那是一种化学残留气息。
她抓取了问田的土壤标本,准备第二天回北农检测。
从田伯酒庄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她回到外婆的葡萄园,躺在土屋里的床上,思来想去,起身跑到工具房拎着手电筒到园里检查土地。
按理说,她的园子比问田离路基更近,如果是受修路影响,理应最先遭殃。
可奇怪的是,从问田的土壤开始出现问题到上周她回来检查,园里的土地并没发生什么异常变化。
林珠裹紧外套打着手电筒往园子深处走,光线逡巡时,地表上蒙着的白银碎屑像细小星辰在灯筒的照射下反光。她赶紧蹲下身用指尖碾了碾,粉末簌簌滑落,露出下面板结如石块的土块。
不对劲。她记得上周翻土时土壤还松软油润。她赶紧回到房里拿出了 pH 试纸瓶,刮了点表层土稀释在矿泉水中,试纸瞬间染成蓝色。
她心里咯噔一下,提着手电顺着园边小径一路查看,在离问田最近的园边停下,凑近了,发现土表也出现了浅浅的色斑。她把鼻子凑近地面,比田伯伯的园子味道要淡,但确实出现了同样的化学残留气息。在某一处,她的瞳孔猛地缩紧。她将光线聚焦,发现本该饱满鼓胀的芽眼竟有些发灰,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焦褐色,像被火燎过似的。
明明比去年早萌芽一天的枝条,此刻却蔫蔫地垂着,连最顶端的芽苞都没透出半丝绿意。她扒开根部的土,发现毛细根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