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崴冷哼声:“出境是不可能的,真有事,现在我们肯定是被限制离境的对象,到处都是监控,只怕一到机场就被扣住了。与其往外跑,还不如在山里躲着安全。”

“山里躲着?开什么玩笑!你是要当野人啊,那能躲一辈子吗?我们不是早都说好了要出国的吗!?”

何崴本来已是陷入泥潭般地无措混乱,现在更被她尖锐的嗓音和接连的愚蠢问题吵得暴起,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你他妈能不能把你的嘴闭上?你要是想出国你就自己回去试试!想死不要拖上我一起!”

白雅珺不仅没闭嘴,反而眼睛一红,哭吼道:“何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不是个人?出事了不想着怎么保护我们娘俩,只想着你自己!”

“保护你们娘俩?你算老几,我跟你结婚了吗?你肚子里这个野种是谁的,谁他妈知道,说不定根本不是我的。少拿来绑架威胁我,我不吃你这套!”

白雅珺被他的话激怒了,崩溃、愤怒、懊悔,一时间千百种情绪袭来,将她刺得千疮百孔、也将她刺醒了,在这种时刻,她终于看清了他,也再也没有了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丝毫信任和依赖。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他喊起来:“我当年真是看走了眼跟你,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孩子是不是你的,等生下来去验就知道了,你以为甩开这份责任就能甩掉一切吗!?你根本就是个遭人唾弃的垃圾,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搭理你?你老婆?你儿子?他们恨不得赶紧跟你划清界限!你他妈现在就是个罪犯!罪犯!”

罪犯!罪犯!……

这两个字像是带了回音,催命般在何崴耳边回荡着,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振聋发聩。谭婧的脸,儿子的模样,父母的声音,冰冷的镣铐……一切涌向他,他在烈火中灼烧,眼前无尽的长路也在火焰中扭曲起来……

天暗下去,华灯初上,平京的夜在雨幕中降临。

水雾模糊了这片光,他无法看清前路,直到一辆没有开灯的大货车乍然出现在视野前,他大梦方醒一般,下意识往左猛打方向盘。

白雅珺的眼直瞪着,无能为力地迎接那黑黢黢的庞然大物迎面撞向她,连一声惊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第九十六章

谭婧赶到医院时,何崴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子夜时分的抢救室门外,白炽灯将每个守在走廊焦灼等待的家属脸上照得惨白。仅有的两条长椅上坐满了人,没地方坐的,便或站着,或靠着墙,或蹲着,或席地而坐在角落。

啜泣声不时地打破这拥挤却寂静的空间,不断有伤者和病人被用担架推进推出,谭婧的到来自然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瞩目。

这里的气氛冰冷压抑,令人窒息。

她一眼看到何崴的父母,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远远地站在一侧的墙边上。

何崴的母亲付红做了半辈子的家庭主妇,为丈夫、儿子操劳半生,精气神儿早没了。身形瘦削,伛偻,本就像霜打了的秧,现在更仿佛丢了半条魂似的,形容枯槁,摇摇欲坠。

他父亲何平,则跟他的名字一样,平庸,平淡。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古板到不能再古板的大学教师,亦是神情恍惚,抱着手臂怔忡地、僵硬地站着,已不知以这样的姿势站了多久。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儿子做了什么、是和什么人一起发生的车祸了吧。此刻在他们心里,会怎样看待这个他们苦心培养、寄予厚望,也曾一度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局长儿子呢?

谭婧无意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唤了声:“爸,妈。”

“哦,小谭,你来了。”

何平放下抱在一起的手臂,跟她打声招呼。付红则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自她跟何崴闹离婚开始,与婆婆的关系就一直很紧张,到后来几乎是不怎么说话了。对她这样的态度,她并不意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问公公:“怎么样?抢救多久了?”

“四个多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