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哈哈一笑,“宋魁,人家都点我了,这还不赶紧跟人家碰上一杯?”

宋魁只得起身与姜沐碰酒。

姜沐面对他,将自己的酒杯压得低了些,更低些,望着他,脸上染上一抹霞色,“宋副市长,这第一杯敬您,是因为有您牵线,将呈天带到隗中这样投资环境优异的城市来,有幸遇到高市长这样开明的领导,为我们企业发展带来了新的可能。作为企业的一员,我代表自己、也代表我们战略事业部的全体员工,向您表达这份感谢。”

“过誉了,呈天能来隗中,关键还是靠高市长支持的力度大、政策的引力强,是整个领导班子共同努力的结果。你这杯酒我喝了,但这功劳我可不敢揽在自己头上。”宋魁谦虚地推辞着,端起酒杯来。

姜沐等他喝完,冲他腼腆一笑,清亮的眸子闪烁着,重新斟上酒,又敬上一杯,“这第二杯,是感谢您一直以来在各个方面对呈天给予的关照。今后我可能会经常陪同我们罗总到隗中来,许多事没准还得麻烦您呢。”

宋魁客套地应,将杯中酒饮尽。

姜沐还没回到座位,高铭就笑道:“小姜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表达感谢不假、请他关照更真。你只管麻烦吧,我看宋魁是心甘情愿被你麻烦呢。”

高铭这一起头,其他人也饶有兴味地拿宋魁与姜沐调笑起来。这大概是酒桌上除过荤段子之外的又一恶俗趣味,随兴挑一对男女乱点一通鸳鸯谱,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男有家女有室,这样的玩笑却成了应酬餐桌上调剂气氛的必备科目。

高铭开口,汪大川不能不附和,两个领导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秦远诚这秘书长当仁不让跟作捧哏,罗蓉是底下笑作一团的观众,只有吕少轩碍于与宋魁日后的相处,不方便参与,又不得不捧场地虚笑着。

宋魁也笑着,但这笑却是无奈的,是迫不得已的。他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感觉到一种莫大的讽刺。

西方这套所谓通过戒指来表明已婚身份,避免在社交场合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的做法,如今来看更像是伪君子将自己置于道德高点的护身符。

实际上戴着婚戒却在私下里乱来、情人无数的男女不在少数。在中国的社交场上,更没有人在意什么劳什子婚戒,宋魁一度被不少领导半开玩笑地劝过,当然也包括高铭,“家里的黄脸婆能有外面的年轻姑娘好?那玩意儿箍在手上也就罢了,可别真被箍住了思想。”

这种硬拉郎配的笑话,或许也就和荤段子一样,大家会心一笑,笑过便罢,无伤大雅。调侃罢了,无需作真,宋魁活了四十多年,早已见惯不怪,自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听而已。

但姜沐却好似作了真,她窘得脸颊绯红,拼命解释。可这种事情是最不兴解释的,你一笑了之,对方自然无趣,你越使劲描摹,对方便越觉得自己说中了、猜着了,这里边肯定有几分故事,当然更加不会放过了。

姜沐越解释越乱,越解释越没了章法。看她这幅样子,众人便更笑得起劲儿。她连忙起身来向领导们挨着敬酒,请求大家口下留情,高抬贵手,殊不知这就钻进了圈套。

用酒去堵领导们的嘴,那是永远不可能堵得住的。高铭和汪大川不止有一个肚子,还有秦远诚这秘书长的半个肚子。姜沐怎么可能喝得过?一杯接着一杯,她很快招架不住,求助地望向宋魁,眼波流转,柔弱地能汪出一泉水来。

罗蓉适时看向宋魁,道:“宋副市长,我们姜助为您冲锋陷阵呢,您不得英雄救美,帮上一把?”

宋魁心里是不情愿的,但被罗蓉架在这里,只好替姜沐代了一杯。

有了第一杯,自然就跟着有第二杯、第三杯。这一轮又一轮酒下去,宋魁便有些多了,头晕得不成,眼神也开始涣散,待望向姜沐时,那视线更仿佛隔了重纱、蒙了层雾般地缥缈起来。

她的面容与江鹭的恰到好处地重叠在一起,清亮的眸里盛着千种风姿,万般柔情。一个晃神,又觉得她好似是江鹭的一个虚影,远山青黛一般渺渺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