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忍冬本着试一试又不要钱的原则,在各大奢侈品牌大试特试。巴宝莉的风衣,古驰的腰带,巴黎世家的老爹鞋,和罗意威的小猪包,她通通上身合影留念。过完瘾后,再回到一层,买几件 Zara 的打折 T 恤。

试衣服是一件极耗体力的事。她到星巴克买杯咖啡,坐着歇脚,想起心里一直惦记着的岳天骄话剧的初次排练。除她自己外,其他九名演员两周前就进组了,下一次演员集体排练定在本周五晚上。

纪忍冬无对此期待。她放任这份期待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只有这样,才能把和卢卡的别扭过往挤到一边。

为了使这期待再膨胀一些,她决定立马为自己选购一套有仪式感的排练服。

一小时后,她满意地欣赏衣镜中的自己

黑色极细吊带,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网纱长袖。窄窄袖笼将手臂修饰得极细,袖口堆在掌心,贪心地把手掌吞进手臂的长度里。下身是一条黑色阔腿裤,搭一双芭蕾舞鞋,走起路来人在衣中晃。

简直“艺术”爆了!

纪忍冬对于话剧排练的想象,全部来自于国内成名演员常在访谈节目中披露的“中戏珍贵影像”。

苗条好看的男男女女在木地板上翻来滚去,最后一骨碌站起来,望着远方饱含深情地念出台词:“我的命从你说爱我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可到了周五晚上

她身处墙皮脱落的地下室,周围是穿着快餐店制服的伊朗中年妇女,脸很臭的美国白领,穿着碎花裙的孟加拉家庭主妇,一脸叛逆的白俄罗斯留学生,还有形形色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们。

只有纪忍冬亭亭玉立,每一根发丝都写着“艺术”二字,像拍艺术写真走错片场。

如果说服装的差异只是让她尴尬,她们做的事更是让纪忍冬的话剧梦碎了一地。

她们在模仿大猩猩。

岳天骄美其名曰:解放天性。

女白领脱掉高跟鞋,手脚并用地满屋乱窜。餐厅服务员蹲在地上,双手不停捶打自己胸脯。剩下几位女演员有的藏在椅子下面,有的跟同伴互殴,戴头巾的小个子女人甚至无实物表演起给猩猩幼崽喂奶。

纪忍冬着实吓到了。

原来,人不当人,就是艺术啊。

“忍冬,动起来!”岳天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厉声道,“你现在不是人了,是猩猩!”

纪忍冬蹲下来,模仿着小时候在动物园里的记忆,双臂垂在身前走了两步。

“手为什么不沾地?猩猩还会怕脏吗?”

纪忍冬看了一眼满是灰尘的水泥地,刚想把堆在掌心的袖口挽起来。

“猩猩会挽袖子?”岳天骄眉毛一横,“你能不能有点信念感!”

纪忍冬脸刷地红了。她想解释一下她的袖子太长,而且这件衣服是新买的,弄脏太可惜。都是女生,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可是,她是猩猩,她不会说话。

纪忍冬手脚并用在地上焦躁踱步。她一边粗鲁地移动沉重的身体,一边暗自委屈,岳天骄凭什么这么说她?她来这里还不是为了帮她!

这样想着,这些天一直压抑着的痛苦点滴,猛地涌上心头。从安娅突然来信,到那封羞辱性极强的内部邮件,再到卢卡电脑里那些婚礼效果图,还有卢卡挽着唐果儿离开书店的冷漠背影。

一系列场景噩梦般袭击她的大脑。

她明白了,崭新的生活内容不是过往的解药。过往会猝不及防跑出来偷袭你,在每个欢心雀跃的缝隙。

一周以来,纪忍冬第一次想落泪。

然而,猩猩没有眼泪。

纪忍冬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叫声,那是猩猩悲愤的哀嚎。

周围“母猩猩”都吓了一跳。受到启发,她们也放弃演“默剧”,纷纷发出怪异的叫声,地下室仿若闹鬼。

似乎哀嚎不足以解心中烦闷,纪忍冬随手捡起地上一卷卫生纸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