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意思,”他指着屏幕中泛黄纸张上潦草的古体毛笔字,“这…标点都没有,你能看懂?”

“文言文本来就没有标点呀。”纪忍冬耐心解释。

“这样好麻烦哦,”卢卡坐在对面,一进图书馆他就如坐针毡,小孩子一样动来动去不老实,“你为什么不直接看已经翻译成我们现在讲的话的书?”

“你说现代汉语吧?因为没有。”纪忍冬看着他一头黑发蓬松乱甩,觉得可爱。她忍住笑意,正色解释道,“只有《史记》那种经典古籍才有翻译和校注。我用的这些小众史料,别说翻译了,可能在我之前都没人翻开过。我找到它,让它上面的名字和往事通过我的论文重见天日,是很重要的贡献。”

卢卡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好酷!”

眼前的纪忍冬和平时不一样,既无娇媚,也不纯情。她眼睛里有光,坚定而憧憬。卢卡甚至很难认同“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很性感”这句话。谈起学术,纪忍冬只是一个热忱的、无关性魅力的、金光闪闪的人。

卢卡不甘心,非要撩拨她一下,把她那女人的天性勾出来。他脱下夹克衫,初春时节寒气逼人,无袖 T 恤却好似半永久纹在身上,青筋缠绕出遒劲线条,怼到她眼前。

他沉着嗓子,“那么多古文,你要是理解错了,怎么办?”

眼神拉丝,声音委屈,话尾拖着一串长长气泡音,仿佛纪忍冬研究出了错,受伤的却是他。

“要是校注史籍的人也理解错了呢?”她反问,目光犀利刺穿一串气泡。

“学问须从不疑处有疑,”纪忍冬睨一眼光溜溜的臂膀,仿佛没看见,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我不信别人,只信自己。”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只当卢卡不存在。她眼睛飞速扫过一列列竖排文字,模糊潦草的字迹在她眼前自动排成句读清晰的印刷体小字。一边扫读,一遍在 word 文档中总结出一个粗略的澳洲华人商会编年史。

她做得快且仔细,这是她留住霍氏集团文化项目的唯一筹码。尤其是现在,她已经打算终止与安娅的口头契约。

她原计划今晚回家便主动联系安娅,就说她已经尽力劝说卢卡,但他有自己的想法。她再也无计可施,只好将安娅自己的那三万美金经费退回。

纪忍冬和霍氏集团的合作粘性很强。发展营销部欣赏纪忍冬的史学功底,他们也逐渐意识到,在历史学这样一门老古板学科找到一位能与企业共赢的学者实在不易。因此,她不是很担心与安娅的关系变动会使她失去项目。

至于安娅帮她牵线的人情,一来,纪忍冬确实劝过卢卡,不算诓骗。二来,她会主动问安娅是否需要补偿,如何补偿。她不喜欢欠人情债。

忽然,电脑屏幕右上角,出现 Teams 程序发送的一条新消息,正来自纪忍冬和发展营销部几位负责人的群组。

她点开。

灰色小字显示系统消息:群组负责人变更为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