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问题,吴忧也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无法控制的欲望,把自己好好的大学生涯给毁掉?

不光别人觉得她恶心,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恶心。

在偷窃被发现之前,她提心吊胆,半夜都会梦到被朋友当众揭穿。每一次偷完,她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没过多久,又会抱着侥幸心理做下一次。为了阻止自己,她甚至尝试过在身上划口子,但那也只能拖延一时。她感觉自己跟公益宣传片里面那些吸毒成瘾的人差不多,为追求片刻快感而痛苦地沉沦。

在乔淳的引导下,吴忧认真回忆和描述起自己的感受。

吴忧说,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洞,为了把这个洞填满,她尝试过很多方法。吃东西、旅游、买买买、交朋友、谈恋爱……都没用。

直到有一天,她鬼使神差般突然拿走了舍友的一只新耳环,那种强烈的刺激,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吴忧并不缺钱,父母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比其他舍友都要多。她不偷贵重的东西,专挑那些别人心爱的小玩意儿下手。实施偷窃的时候是最兴奋的,到手之后,感受很快就消散了。至于东西,大多被她随手扔掉,还有一些过几天偷偷送回了原处。

“那你做这些事之后,心里那个「洞」有被弥补上吗?”乔淳问。

吴忧想了片刻,摇摇头:“没有,但我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个洞了。”

“你自己有没有分析过,心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洞?”

“想过,没想出来。”

“你父母感情好吗?对你好吗?”乔淳从最常见的选项开始排除。

“感情……还行,虽然有时候也吵嘴打架,但过段时间就和好了。对我也很好,小时候虽然家里穷,但我想要的东西他们都会想办法买给我。后来家里有钱了,他们每年都带我出国玩,考上大学之后,直接买了套房记在我名下。我好像什么都不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干这种事。”

吴忧吐露出真实的迷茫。生病的人,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找到病因,好起来。

乔淳从这段话里捕捉到重要信息:家境的变化。

吴忧小时候,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和班上那些穿名牌鞋、住漂亮小区的同学比起来,吴忧时常感到自卑,别人拥有的,她也想要。父母很疼这个唯一的女儿,但凡她提出要求,就算多打一份工也要实现。

吴忧享受爸妈用血汗换来的物质条件,但又无法完全心安理得,因为她能清楚看到爸妈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付出了什么:是比别人更快苍老的脸,和夜深人静时的叹息。

随着吴忧渐渐长大、升入高中,她决定不再压榨父母,她将来要找一份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但这个时候,爸爸跟着亲戚做地面砖经销商,家里突然富起来了。原本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全都唾手可得。他们为了弥补女儿童年在经济上的缺失,给她零花钱几乎无上限,吴忧想去什么国家、追什么明星的线下,全都能立即实现。

她本来以为人生没什么烦恼了,没想到上大学之后,出现这样的怪癖。

乔淳推测,正是这样家境的突变,让吴忧的金钱观、价值观都出现错乱,儿时贫穷的烙印尚未退却,就突然掉进物质过于充裕的茫然。两者拉扯之下,她心里出现了那个怎么都填不满的洞。

那个洞根植于童年的贫乏,无论现在的她拥有了什么,都无法填满。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乔淳补充道,“精神疾病的致病因素非常复杂,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或者其中的一个因素。”

吴忧呆坐着,没有说话。萦绕在心间许久的迷雾,好像渐渐散开了。

她太需要有人告诉她一个病因了,哪怕不准确也没关系。

“其实你不用反复拷问自己,这个病是从哪儿来的,这对你的治疗没有帮助,只会让你无限放大过去的每一个细节,沉溺在后悔和自责中。你要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