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想走,却被郁霖叫住:“你去哪儿?我从护士站弄了一副新牌,我们斗地主吧。”
纪风把牌接过来,分成两垛,模仿郁霖的手法尝试洗牌,但动作太笨拙,把牌洒了一桌子。
郁霖摇摇头:“给我吧。”
纪风把牌搂在自己臂弯当众:“不要,我会弄!”
两人打打闹闹,都没管小雪,小雪又默默坐了回去。他克制住发酸的鼻子,加入了两人的乱斗。
既然来到这里,谁没有过去?可过去真的那么重要、不可逾越吗?小雪心里有了新的答案。
邹骏发病伤人被定性为严重事故,当班的医护全都被扣了奖金,科室连开了好几天的大会,反思检讨。
护士们后来才弄清楚,邹骏的后槽牙里有一个大洞,他除了第一天老实吃药了之外,后面两天都把药藏在牙洞里,悄悄吐了,所以才会失控发狂。
倒霉的小陈护士,被邹骏那一脚踹到脾脏出血,在精神病院对面的三甲医院住院。身体损伤尚且可以修补,但心灵创伤却难以挽回。
护士长去探望她,小陈护士拉着她的手抹泪。
“花姐,我一毕业就到了我们科室,干了七年了。我小心翼翼,全心全意对这些病人,连邹骏的头发都是我帮他剃的,自己沾了一身的虱子,结果呢?就换来他这么一脚。我真是寒了心了。”
护士长叹了口气:“他是病人嘛,你跟正常人能真心换真心,对病人不能求这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也是我不好,当时就不该接这个人。我们这边人手本来就没有封闭男病房多,哪能看得住他?下次就知道了,首先是不要接,就算不得已接了,也要让医生先开电击治疗,让他稳定下来。”
“没有下次了。花姐,我不干了。”小陈护士说。
“别瞎说,我给你批好假了,先把身体养好,工作的事情不用烦心,”护士长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这是科室发的 200 块钱补贴,剩下的是院里同事们的心意,我一起给带过来了,拿着。”
小陈护士苦笑:“二百块钱,我脾都破了,就值这二百块钱。”
“别瞎想,这不是值不值的事。你拦住邹骏,保护了病人,大家心里都清楚。”
护士长硬是把红包塞到了抽屉里。
“从我九几年入行开始,每个月就给我们发 48 块钱的卫生津贴,别的科室没有,我们管这个叫‘挨打费’,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卫生津贴还是 48 块。但我还是干了这么多年,你也干了七八年,大家图什么?不就是亲眼看到病人精神好起来、看到他们出院时候的成就感吗?”
小陈护士叹气:“护士长,你也知道,我婆婆一直嫌我这个工作晦气,三天两头找茬跟我吵架,要我换工作。我之前也以为自己是白衣天使,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值了。”
不管护士长怎么劝,小陈护士都铁了心要走。护士长没办法,只能让她再好好想一想,至少先把伤养好。小陈和小简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左膀右臂,不管谁走,对她都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护士长垂头丧气地回到科室,远远看到病人们聚在一起,埋着头不知道干什么。护士长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故,吓得不轻,赶紧冲进去,却看到桌子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白纸,病人们一人拿着一根水彩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最中间的是纪风,她正用埋头用黑色水彩笔画一个护士的卡通形象,虽然还没画完,但从弯弯的眉眼和眼角的痣可以明显认出,这是小陈护士。
其他病人在空白处横七竖八地写着:早日康复、等你回来、你是最美的,等等字样。
简护士在一边给护士长解释:“这是纪风想的办法,说要给小陈做一个立牌,还号召他们一起来写字,送祝福。”
护士长悄悄抹了把泪,也拿起水彩笔,给小陈的马尾加了一个蝴蝶结发圈。
是谁说,跟病人不能真心换真心?
好感动
好热的天气,五分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