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愿摇摇头:“不是惧怕责罚,我得罪了张尹二姨妃,哥哥知道了定会担心?我,不能让哥哥为我忧虑。”

“六娘毋须隐瞒。”杜如晦道。

李惜愿蹙眉困惑。

他?视入那双大惑不解而闪烁上下的瞳眸,口吻是一贯的沉笃:“秦王常年在外,而太子齐王久居皇城,张尹二位娘子圣眷深厚,太子齐王借近水楼台之机有意结交二位娘子,长此以往远近厚薄早已分明。六娘自幼与秦王亲善,二位娘子疏远秦王,自然随之疏远六娘,是故结果如何秦王早有预料。”

“那若是两位姨妃给哥哥使绊子怎么办?”

“秦王自信无碍,亦自信足以保护六娘,六娘宽心?,前朝后?宫一切风浪,皆在秦王掌握之中。”杜如晦喂她定心?丸。

李惜愿重重点头:“天下智囊皆在哥哥帐下,我相信你?们。”

耳畔寂静一顷。

他?忽道:“在六娘眼中,恐怕如晦早已不足信任。”

“私事为私事,国事是国事,不可混为一谈。”

杜如晦足步滞了一瞬,苦笑低首。

终是他?坚定不足。

“如晦本质懦夫,令六娘失望。”他?喟叹。

“我从来?没有失望,杜学士何必自寻烦恼。”李惜愿顿住脚,面?目陡然严肃,夕阳橘光染遍脆白?脸颊,“是我拒绝杜学士在先,杜学士此后?决定便与我毫无瓜葛,你?本是人中龙凤,优柔寡断可非杜学士该具备的作风。”

她未能明白?他?的话意。杜如晦默然想?,她亦不会明白?,纵明白?也?终究无用。

“六娘此言褒贬参半,如晦当以此勉励。”他?收敛眸中惆念,恢复片刻清明,话音里带了几分玩笑意。

“我所言皆是实话,杜学士璞玉般的人品,并不会因一件小事蒙尘。更何况本就与你?无关,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拖累了杜学士,害你?举棋不定,失去你?惯常的果断。”李惜愿认真道。

“六娘不怪我?”他?微抱希冀地望她。

李惜愿诧异:“怪杜学士作何?”

复舒扬眉梢:“我怎会舍得责怪朋友。”

朋友这词说得真诚,他?听着却似针尖,猝然戳刺心?口。

“六娘”

“阿盈。”

杜如晦正欲回言,蓦一道男声遮盖他?嗓音,冷冽肃峻。

二人循望去,长孙无忌敛袖立于宫门处羊角灯前,晕黄烛光照亮他?下颌,勾出清晰骨锋。

他?向?杜如晦视一眼,互致揖礼,后?迈步上前,袍袖略一轻拂,将李惜愿遮入身后?阴影。

“烦劳杜学士一路相送。”长孙无忌道,“在下来?接公主回府。”

杜如晦闻言,目中掠起错综神色,唇齿隐隐翕动,有话倾吐却堵滞胸口,欲言又止。

末了呵笑:“既如此,杜某先告辞了。”

他?折身又行一礼,握住仆役牵来的缰绳,掀袍上马。

驰至家中,下马入邸,妻子韦氏正侍奉母亲郑氏饮茶。女子行止端秀,青绿茶粉在那双纤纤素手下溶为画卷,白?汽微微散去,女子便捧着翠玉荷花纹瓷碗呈予上首婆母。

郑氏抿一口,眉间蕴出赞许笑意,忽听女婢唤道:“郎君来为老夫人请安。”

堂内众人不约而同起身,韦氏迎上前,笑容温婉:“夫君回来?了。”

郑氏示意韦氏:“你先下去罢。”

韦氏并一众女婢遵令退下,杜如晦欲执壶为郑氏添茶,手尚未出袖,郑氏淡淡睨他?一眼,转过面?庭,声调若漫不经意:“为何才回?”

“回母亲,临下值时蒙圣人召对。”

郑氏瞳珠陡然转向?他?:“圣人询了你?甚么?”

“一些?军务事项。”

郑氏神态深长,茶水自壶中潺潺淌出,倏道:“这段时日为母小恙,皆是韦氏衣不解带贴身服侍,倒比亲生女儿愈发?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