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嘴唇翕动半日,末了化为三字:“知道了。”
李世民复旋身,问?长孙无忌:“辅机后日启程洛阳?”
“后日清晨动身。”
他闻言点头:“你与小孩一人往东,一人向西,却是背道而驰,须得一年?之后方能再见了。”
“我会想辅机老师的。”李惜愿道。
李世民牵了牵唇,觉腹中饥肠辘辘,问?他:“辅机家中可还有晚膳?未用晡食便赶来瞧你,不想此?时却饿了。”
长孙无忌随即命家仆引他至后厨,瞅他前脚出?门,屋内只余两人,李惜愿终于活了过来。
“辅机老师。”她凑上前,摸向他的额头。
“还好不烫。”搁下手,她倏尔松口气,幸无大碍,要不然她会自责坏的。
手心留于额间的触感轻若羽毛,长孙无忌视向她:“你如?何?”
“瞧我活蹦乱跳的,自然无事。”李惜愿笑?嘻嘻道,“我又未淋多少雨,全浇你身上了。”
“辅机老师,我给你带了暖汤。”
言罢,她将从家中携来的三足罐抱来,取下罐顶倒置的陶碗,却闻他道:“我来罢。”
李惜愿放开手,观他先倒一碗,递予自己。
“我是为你熬的,太苦了,我才不喝。”她眨动睫羽,明眸湛湛。
“不喝,小心得风寒。”
“我又无事。”
“我喂你。”
“好。”李惜愿乖乖答。
长孙无忌接过汤匙,一勺一勺送入她唇边,她皱皱眉:“唔,好苦。”
手中动作分毫未有减缓,他继续耐心舀匙,忽而抬首,凝视她莹亮的瞳眸。
“昨日……你的话作数么?”仿佛内心难作确信,他轻声问?。
“我讲甚么了?”李惜愿转了转眼珠。
“你”长孙无忌气急,汤碗砰地搁回案,“再胡闹。”
她是不自卑了,可她开始任性了。
“骗你的,莫生气,莫生气。”自觉玩得太过,李惜愿赶紧补救,嘿嘿一笑?,“那辅机老师喜欢我么?”
她岂能有此?疑问?。
长孙无忌按下无端浮出?的愠恼,深深视她:“十年?光阴,我惟心仪一人。”
“是何人?”她明知故问?。
“问?我是否喜爱她那人。”
她垂下瞳眸,掰起手指算了算,忽然抬头。
“这么多年??”李惜愿双眸炯炯。
“是。”长孙无忌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男子不习惯这般直白地表达感情,言罢,他下颌骤绷,伸出?手,将案上那碗暖汤重又端入掌中。
……
望见李二郎才回后堂,不过往门扉缝隙间瞟一眼,便又忽地踱回游廊,迎面步来的掌事不禁诧异。
“秦王为何不进屋?”他困惑。
李世民沉浸于思索,未答老掌事的疑问?,他逡回于游廊与后堂门之间,仿佛不停琢磨。
适才屋内情景足令他震惊,少女闲闲躺卧椅中,任凭视线上方长孙无忌一勺勺喂药,至最后,他揩去她唇边余渍,她亦未抗拒,自始至终,少女皆比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乖巧十倍。
直至长孙无忌吩咐家仆进屋收拾碗具,李世民终于迈步走?入。
青年?目神幽微,深吸一息,随即徐徐垂首,紧盯面露无辜的少女,缓缓绕她踱圈。
李惜愿心里?发寒,喉咙不敢吭气,抱膝缩在椅中,不与他目光正?面相触。
长孙无忌上前,不动声色遮过她身板,注视面色不善的李二郎:“你意欲何为?”
李二郎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转投他面庞,启阖双唇,齿间迸出?一字一句。
“带小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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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底冷风簌簌,钻人骨髓深处,沿途坊间人家的萤萤灯烛闪烁风中,照亮夜归人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