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北迎着两双乌溜溜的眼睛一下子没绷住笑场了,以前这种家庭聚会从来不需要他带头发言,他还没能适应“一家之主”的角色呢。

纪寒川沉稳地接口:“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顾珩北笑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干杯!”

“干杯!”

顾聿泽手指上缠着儿童筷,把小碗里的明虾球往嘴里扒,顾珩北把鱼肚子上的肉挑掉大刺、鸡汤里的腿也捞出来去掉骨头,全都夹给侄子。虾球,鱼肚,炖得酥烂的鸡腿肉,算是整桌菜的精华了,顾珩北全给了小孩。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碗里也多了一层鱼肉,都是挑过刺的。

“下次我们买不带刺的鱼,”纪寒川又捞出另一只鸡腿放在顾珩北碗里,淡然的神色里有难以察觉的波动,像细细的柳条划过水面,拉出一条浅浅细痕,“这只腿是你的。”

顾珩北手背抵了下额头,忍不住地笑。

“饭做得不错!”顾珩北给纪寒川的碗里添了满满的牛肉和排骨,还摸了下他的头,“一点没退步!”

“顾聿泽,”顾珩北轻轻跺了下地板,“今天的晚饭主要是你小叔父做的,你谢过小叔父了吗?”

孩子抬起油汪汪的小脸,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碗里最后一颗虾球,极度痛心、万分不舍、毅然决然地把那颗虾球舀进了纪寒川碗里,拖着长长的小奶音说:“谢谢小叔父做饭给我吃,超好吃!”

纪寒川眼帘颤了一下,缓缓垂敛下去,笑意一点点凝聚,全敛进眼睛深处。

饭后顾珩北在书房里和顾进南通电话,把在商场里有人偷拍顾聿泽的事给他哥讲了。

顾进南厉声:“那人长什么样?我现在就把他揪出来!”

顾珩北知道他哥虽然横行无忌挺多年,但手底下一直都很有分寸的,不过这事关系到顾聿泽,顾珩北一怕出半点岔子,二怕顾进南没轻没重:

“那人就是个偷拍的,他根本不知道他拍的是什么人,我猜他后面另有人指使……这事还是先交给我吧,我反正这阵子跟小泽肯定形影不离,等找出后面那个人你再出面处理,纪寒川已经锁住偷拍者了……”

“等等纪寒川?”顾进南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他不傻了?”

“啊,不傻了。”

“不傻了你还不让他滚蛋?!”

这事早晚得摊牌,顾珩北双脚蹬地,转椅一直滑到墙边,这样他的两条腿才能彻底在书桌下抻展开。

顾珩北的后脑抵着墙壁,用一种通知式的口吻平静道:“我不打算让他滚了。”

说完之后顾珩北明智地把胳膊伸长,手机离耳朵远远的,就这样他还能听到里面传来连绵不绝的顾进南暴躁的怒骂声。

如果声音可以化作一种有形的实体,那顾进南迸过来的字儿怕是要凝成一片暴雨梨花针,把顾珩北扎成个刺猬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话筒那边的噪音消停些了顾珩北才把手机拿回耳边,喊了声:“哥。”

“你别叫我哥,顾小四……”顾进南嗓子都哑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十七八那会一样没脑子?你栽了那么多年还嫌没栽够,你这辈子就要跟这人死磕是吧?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

“没有,”顾珩北捏了捏额角,他没有办法替纪寒川辩解,更不能披露纪寒川的身份,“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不了解……”

“我他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了解!”

“你不了解你就没有发言权。”

“我看你是被他下了蛊!”

“随你怎么说。”

“顾小四,我绝对不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

“爸也不可能同意!”

“我会自己去跟爸说。”

顾珩北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淡淡陈述的腔调,不疾不徐,油盐不进。

“麻痹的!”顾进南失控地爆吼,“我们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