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查探,先进了庖房,果真见有血淋淋的羊腿挂在钩子上,但却是在远离灶火的墙角,避着光和火,又抹了不少盐粒免得腐坏。
他转头走出去又问:“你可还记得,她出门后,去了何处?”
“记得,武娘子走出通道去了左舷。”
江月楼庖房就横在客房与尾舱之间,一个横断的庖厨将客人与奴婢们的住处全然割断,只有一扇门可通往客人所住的内廊,而庖房门前两侧均设有短短的通道,直通左右船舷,这样既是避免奴婢的生活空间与贵客混做一处,亦是为了方便奴婢平时进出伺候。
魏寻山走到左舷,刚刚他与崔知越分明是在右边撞见的武景昭,这娘子从庖房出来后定是去过别的地方。他当下纵有头绪万千,却一团乱麻无从查起,只好先行从船尾离开。回房之后,却依旧莫名心绪不宁,坐下自沏了浓茶,几杯下肚后又在床榻上辗转了一夜,直到天微微亮起才彻底入睡。
小厮是巳时初刻来敲门的,这俊俏的小生也是他平时最得意的奴仆,做事轻手轻脚,说话也轻言细语:“郎君,画舫的胡姬想要见你。”
“胡姬?什么胡姬要见我?”魏寻山坐在榻上由小厮伺候着披上外衣,又用金盆中的清水仔细洗过脸与髯须,小厮提起之时他满脸茫然,显然已将阿兰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
“前几日也来过郎君房中,今日她早来了,一直在外面候着。”
魏寻山突然明白过来,心中顿时有数,道:“那就叫她进来吧。”
阿兰再次踏进这间厢房,还是不敢抬头看那唐人神仙泥塑般的脸,只低头朝榻上的人行了一礼,听到门在身后关上,她才敢开口用突厥话说:“郎君几日前说要买阿兰回府,可还作数?”
魏寻山哈哈大笑,拍着腿,俯下身来一把就要将她拉入怀中:“当然作数。”
阿兰快速退后几步,定了定心神,又道:“我还有个妹妹,也在船上”
“我对年幼的娘子并无兴趣。”魏寻山犹豫道。
“眼前我主家已去,江月楼又遭此大难,我姐妹二人的身价定然不如从前,郎君大约能以一人的价格赎下我姐妹二人。最后叫我妹妹入府做名婢女都好,也不至被人卖去不知会沦落何处。”阿兰说到此处已是泪眼婆娑,马上就要俯身叩下去。
“此事容我再想想。”魏寻山道:“现在,你过来,靠近一些,揉揉我这废掉的脚。若你以后做了我的妾,这也是你每日要做的事。”
他茶色宽袍下伸出裸露的残肢,血肉干瘪,肌肤乌黑,也未曾以驴皮遮掩,那脚的形状因此突兀丑陋。阿兰屏住呼吸,强忍心底翻涌的惧意,伸出手去,指尖所及温热但却粗粝,仿佛触碰到某种死去的动物残骸。
她咬牙暗想,若当真就被他买去,往后余生都是要对着这丑陋身躯的,与其露怯不如就咬牙忍下去。
低着头思忖,身边人却突然又问:“你姐妹二人现住在何处?”
“船尾数起左舷第四个隔间。”
魏寻山仿佛不曾察觉到阿兰借机收回了手,继续问道:“昨夜,你可知是哪位胡人娘子跟着宋郎君去了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