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黑乎乎的小手抓住布偶,将发皴的小脸贴了上去:“熊熊、香香!”
“咱不要他们的东西!”瘦女人抓住布偶想还回来,奈何玲玲死不松手,咧着嘴哭了起来。见夺不过来,瘦女人只好抱着孩子又进了屋。只是这次关门的声音没那么大了。
胡丽荣干笑了一下,把小艺拉到一边悄悄说:“哎,你们别在意,她也是不容易。玲玲先天性心脏病,可那得多少钱啊。玲玲是女娃,她爷奶、爸爸都不管她,全靠她妈一个人撑着。本来我们关系还可以,但自打康康手术有了着落,她对我就变了,心里不得劲哇。”
“哎呀,小乖乖,你咋出来了?”胡丽荣朝小艺身后望去,语调瞬间温柔起来。一个头戴毛线帽的小男孩打开了卧室的门,怔怔看着外面,小眼睛还挂着泪珠。
小艺变戏法般又掏出一个草莓熊玩偶,小男孩笑了起来,吹出一个鼻涕泡。一屋子人也跟着笑起来。
“没礼貌!这是小艺姨姨送给你的礼物,快说谢谢!”胡丽荣佯怒道。虽然是对着自己孩子说的,但似乎另有所指。
小艺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扭脸对顾扬道:“这次的采访费,你给结一下!”
顾扬一愣,咋还有采访费了?咋地还要自费打工了?但看小艺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好当众反驳,于是加了胡丽荣微信,给她转了 300 块钱。
胡丽荣连连道谢,抱着孩子将二人送到门口:“我最近真是走了运了,说两句话都能赚钱。”
“你也配合我们采访了呀!感谢!”小艺甜甜笑着。
“是是是,能帮上你们就好。以后有啥需要,随时联系我!”胡丽荣开心得不得了。
顾扬转身直翻白眼:啥也没问出来,几乎等同无效采访,还搭上了三百块钱。
都走到一楼了,胡丽荣娘俩仍站在门口笑脸相送。楼道窗户的天光从侧面照过来,她俩半张脸埋在阴影中。
顾扬突然想到,受“人偶熊事件影响”基金会可能会断资,心底不由地一沉,补问一句:“下周做完手术,你们有什么打算?”
胡丽荣笑着说:“俺们穷人,只要活着就很好。别的都不想,想多了就活不下去了。等康康好了,俺们一家三口就回老家,再也不回海城来。这海城啊,好是好,就是俺们看不懂。”
顾扬伤感地转身,完全离开楼栋后,立马问小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给采访费?
“我只是看她们太可怜了,想帮帮他们。然而直接给钱,感觉又像施舍。”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这不是你的采访吗?”小艺笑道,“好啦好啦,是我借花献佛。中午我请你吃饭,总可以了吧?”
顾扬摇摇头:这个小艺,真看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已经 9 点多,顾扬站在小区门口叫网约车。赶上早高峰,车得七八分钟后才能到。二人商量下午的安排,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顾记者”。
是玲玲妈妈。
她抱着孩子小跑而来,颧骨涨得通红,显得脸色更加蜡黄。她放下小孩,喘着着粗气问:“那个,你们还采访吗?”
原来她在屋内听到了采访谈话,而她觉得宋凯文有问题。
“前一阵胡丽荣每周要去见宋凯文两次,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回来眼睛红红的,跟哭过了一样。”玲玲妈妈跑岔了气,捂着肋骨说。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小艺单枪直入。
“我觉得,她肯定跟宋凯文睡过。不然那么多人排队看病,她来得最晚,结果却先做了手术?”玲玲妈妈讲话粗俗直接。小艺忙取下卡通背包,把玲玲吸引到一边。
“一开始我看不起胡丽荣,后来也想通了:对于我们这种娃儿随时要死的妈来说,有啥子选择的权利嘛!脸算啥子,能让娃儿活下来才是最最要紧的。”玲玲妈妈凹陷的眼窝涌出泪花,恳切道,“要是有人能帮玲玲医好,我啥都愿意做!顾记者,你们关系多,多帮到问一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