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花瓶枝桠未剪, 重重叠叠。许栀和侧眸看着低声交谈中的两人?后, 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帮忙跑腿的小厮,有没有赶到水阳县临桥坊。

她心底记挂着事?情,第二日清晨早早醒来, 一路上摸索着走到梅家老宅府门前。

梅家在当地算得上一个大家族,光是她现?在身处的宅院, 便有十亩地大小,后山延申至半坡, 有茶树桑竹, 流泉小溪。宅院外良田百顷, 一望无际。

“积善传家”的刻痕染着岁月的痕迹,她足尖特意避开了这四个字,站在盘虬的老树下等候着小厮。

干枯的树叶落在掌心, 轻飘飘的一片,许栀和的拇指和食指发力,脱去水分的树叶在她的掌心碎成齑粉,从指缝中散落。有一些?落在了台阶上,有一些?落到了黄土中。

日头完全升起的时候,小厮和良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看见她的身影,正在赶路的两个人?走得更快了一些?。

终于?近到眼前,良吉气还没喘匀,就神色焦急地开口:“馥……梅姑娘她怎么样?”

府上的小厮就在旁边,为了梅馥宁的声誉,他将险些?脱口而出的“馥宁”咽了回去。这趟过来,小厮给出的由?头也是主家和大娘子?有事?寻他。

梅宅方向,只找他,不?找方梨和维熙,什么用意,显而易见。

许栀和示意良吉稍安勿躁。她朝着小厮颔首,从袖中取出银钱放入他的掌心,“多谢。”

小厮推脱了一番,然?后收入袖中,对许栀和说:“娘子?若是还有旁的吩咐,尽管找我?。”

她应了一声,等到小厮身影消失,才看向良吉,“昨日见到面色苍白,看着十分憔悴。你随我?进?去。”

“是。”良吉应完,跟在许栀和身后进?了府门。

他曾在梅家做事?多年,对梅府的地形比许栀和熟稔得多。

来时许栀和还需要问?人?才能走对的方向,良吉却?闭着眼睛都能走对。

尤其是靠近梅馥宁房间那一带。

越靠近,他的脚步越迟缓,最后像是撑不?住了,站在了原地。似乎只要不?推开那一扇门,印象中的梅馥宁面色渐渐红润,越来越好,生机盎然?。

许栀和注意到了他顿住的脚步,回头看向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中并不?带什么情绪,仿佛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都能够坦然?处之。

“梅先生去世,馥宁大抵会在祖宅守丧三年,你……你要不?要陪在她的身边?”

良吉心中乱如麻。他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目光有些?迟钝。

陪她,还是离开她?

陪着她,这辈子?都无法名正言顺地站在她面前,可若是离开她……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禁忌,脑海中被针扎了一下,不?敢再往后想。

良吉有些?喘不?上气,他的视线落在了许栀和的身上。她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因为府上丧仪,只穿着素紫色的衣袍,清雅犹如壁画仙。

“大娘子?……”良吉的嗓音干涩,他语气带着浓浓的茫然?和无措,“我?该怎么办?”

他望着许栀和,像是溺水之人?抱着仅有的浮木。

许栀和对感情一事?唯一的经验只有陈允渡,听到良吉的询问?,心中亦不?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

良吉从长?久的沉默中回过神,“罢了,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现?在……”他抬眸看向了紧紧闭着的房门,“我?想去见她。”

这一题许栀和会,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带上了一分鼓励:“那就去见。”

病床上的梅馥宁早就醒了,正半倚靠在床边默诵着经书,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抬眼望过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许栀和,她正准备打招呼,却?忽然?看见她身边还站着一道身影。

默诵的经书就此中断,梅馥宁呆滞了片刻,才低声说:“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