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说:“姑娘用完,便和姑爷下车吧。”
许栀和咬了一口饼,在陈允渡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陈允渡扶她的时候一切正常,轮到他自己下马车的时候姿势却?有些?僵硬,不?算明显,但许栀和对他走路的姿态太过熟悉,才觉出其中有一丝不?同寻常。
但是她没有深想,而是抬眼看向面前的官漕渡口。
无论什么时候,渡口都是热闹喧嚣的。二层楼高的官船上船工上上下下,渡口两侧货郎摊贩来来往往。寒柳垂丝,落入芦苇中,一阵风起,苇花似飞雪落人?肩。
忽闻官船鸣锣至,数帆避浪一时偏。
渡头老吏呵冻笔,匆匆录罢又呼船。
梅尧臣身为一行人?的大家长?,正在买船票,等待官吏数清楚人?数几何?,才放行他们上船。
他们一行人?人?数众多,除了方梨、维熙,还有梅尧臣自己的两个随行,浩浩荡荡七个人?,包揽了二楼东边的船舱。
许栀和走上船板时想起动作僵硬的陈允渡,忽然?回头朝他看去。
陈允渡:“?”
他抬起的步子?一顿,复又落下。
“你腿好了?”许栀和有些?意外,“刚刚我?还以?为……”
你腿受伤了。
不?对,陈允渡刚刚一直陪自己坐在马车中,就算是受伤,也总得发生了什么。
所以?……其实?是她压的。
许栀和的话音戛然?而止,忍不?住伸手遮了遮自己的脸,无济于?事?。
陈允渡看她伸手挡脸,走在她身边拿下她的双手,眸中闪过一丝极清浅的笑意。
“以?为什么?”
“没什么,”许栀和偏开脑袋,目光落在虽水面浮动的船上,“……对了,我?记得回汴京的船,不?是只有辰时那会儿才有吗?这是新增加的船次?”
“不?是,”陈允渡说,“梅公年迈,不?可久居船上,此行先去扬州。”
许栀和回头看他,“啊?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扬州?”
陈允渡说:“对啊。梅公挚友欧阳学士任扬州知州,刚好岁底也要回京一道述职,于?是书信往来,决定结伴而行。”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许栀和身上,“抱歉,你方才睡着,我?没有与你说。”
“没关系,”许栀和摇头,半挽的长?发有几根飘落了出来,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黑白对比十分鲜明,她说,“我?来的时候也路过扬州,只偶尔见到一眼扬州繁华,现?在能再看看,我?十分开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原先的困倦被落脚扬州冲散,只剩下一派欣然?和期待。
陈允渡看着她灵动的眼眸,万籁俱寂,心如擂鼓日光落在她的身上,映照她肌肤胜雪,晶莹剔透,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无可替代的生命力。
就连临别?的日光,都格外喜欢她。
半个时辰后,大船划开波浪,沿着江水顺流而下。
期间梅尧臣差人?叫他们去吃饭。许是梅尧臣是个正经的京官,做的还是最清高中正的国子?监事?宜,船上的小吏对他极为恭敬,菜色也和许栀和当初见到的有着天壤之别?。
方梨还晕着船,但不?妨碍她倚靠在床头说话:“我?还以?为船上半点荤腥都见不?着呢。”
王维熙说:“这也是沾了梅公的光。刚刚来的路上我?偷看了,其他的饭菜依旧是清炒菘菜梗。”
方梨闭了闭眼。
但诚如王维熙所言,众人?沾着梅尧臣的光,吃得心满意足。
许栀和白日睡得时间太久,深蓝的夜幕降临,她也没什么困意,索性穿了一件衣裳出来,坐在甲板上吹着夜风。
有点冷。
她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不?过冷也值得。才过十五不?久,圆月浩渺,江流汩汩,沿岸集镇灯火次第亮起,宛如画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