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中人人惯会拜高踩地,当年老主家青年登科,门庭热闹,后来几位小郎君不尽人意,不得重?用,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过来拜访了。夜里别说是客人,连条狗都不来,大娘子?为了省钱,裁了家中半数家丁,原先和他一道值夜的还有其他三人,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能熬一日,还能天天熬吗?

“报上名来,我进去和家主通禀。”小厮说。

良吉:“这……”

“支支吾吾什么呢?”小厮道,“难不成你主家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良吉刚准备反驳,一道清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

“你就说,陈某有事找他们。”

小厮闻言愤愤,上门造访不说报官职,好歹也该报个全名吧?说一句陈某?他主家是没落了,但大小还是个京官,被人这样轻视?

他刚准备发怒,一回头,正和陈允渡的视线相撞。

刹那间?,他口中酝酿的反驳和奚落通通咽了回去。

“在下……在下会如实禀告,”小厮拱了拱手,“至于家主见还不是不见,在下也没有十分?把?握。”

陈允渡负手而立,衣袍在微风下微微拂动,衬得整个人越发颀长。

“无妨,若是一炷香内不出来,符宝郎一职,便是他仕途的终点。”

小厮下意识地道:“还请郎君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主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拔腿往内走,生怕自己的脚程慢了,自家主子?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好在汪家并不算大,门口值夜的两个丫鬟各自倚在栏边睡着了,他顾不得层层通穿,直接敲响了寝屋的门,“主家,主家,门口来了个姓陈的人要?见你,说要?是一炷香内没看见你,你仕途就止步于符宝郎了。”

屋内传来了一阵声响。

小厮心底十分?纠结,一方面,他心中也觉得刚刚门口那位郎君说话太过张狂乃至于猖狂,官员的升迁调动难不成还能凭他一句话做了主?另一方面,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他对上那位郎君的眼神,不觉得他像是空口放狠话。

他是真的有能力做到。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位?小厮在心底欲哭无泪,汴京城中达官贵人无数,指不定主家主子?什么时候就惹到了惹不起?的存在。

他准备将自己的看法再补充两句,谁知下一瞬门就被人推开,主家衣裳潦草地套在身上,一边穿鞋一边对他说:“去,将人请到正堂,你再去请大娘子?一道去正堂,要?快。”

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汪延明?说完这句话,就狂奔向了正堂而去。

打盹的两个丫鬟也被吵醒,她们十分?心虚,这般直白地被主家抓到她们两人躲懒,指不定要?扣多久的月钱,她们面面相觑,语气幽然,“这可如何是好?”

小厮正一个脑袋两个大,现在家中奴仆紧缺,哪还有那么多人手够指挥来去,见两个丫鬟还有心思捂着眼睛擦眼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们,“哭什么哭什么,现在主家没工夫计较你们,你快些去请大娘子?,无论如何一定将她带来,你去厨房烧壶热水,动作麻利些。”

他在府上只是看大门的,按理说吩咐不了两个近身丫鬟,但这一刻,两个丫鬟同时被唬住,喃喃应了声,就照着他的指令动了起?来。

小厮马不停蹄回到府门前?。

门外?,那位看着颇为年轻的郎君依旧负手而立,如说书人口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官,高不可攀。

“刚刚是小的不识泰山,”小厮喘匀了气,恭声道,“我主家请郎君去正堂说话。郎君,请。”

虽然他不知道面前?这位自称陈某的是谁,但凭借着主家刚刚着急忙慌的动作,也能料想此人身份地位不一般。

良吉扬眉吐气,他跟在陈允渡身后至今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晾在门外?的感觉了。

俗话说宰相府上三分?官,就连一些品阶稍低些的官员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哪有就差被人指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