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伟吹起不成调的口哨,双手插进皮夹克口袋。大摇大摆的走出分局,随意地朝身后的吴耀年和杜启岩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张宏伟!”杜启岩的声音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老子亲手给你戴上手铐!”

张村这件事,孟延当天晚上就告诉了窦微。听到张宏伟那副嘴脸和嚣张行径,窦微气得浑身发抖,饭都吃不下。

这股火气,第二天直接烧到了周然的刑法学课堂上。

当周然讲到犯罪构成要件时,窦微“唰”地举起手,不等点名就站了起来,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周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满教室的学生都诧异地看向她。周然停下板书,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她,“请讲。”

“您认为,法律最终是保护好人,还是庇护了坏人?司法实践中的公平公正,真的存在吗?”窦微的问题像一把尖刀直刺核心。

旁边的同学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压低声音急道:“窦微,你疯了?这是周阎王的课!”

窦微不为所动,只是紧紧盯着讲台上的周然。孟延描述张宏伟出拘留室的情景,和周然那张冷静自持的脸在她脑海中重叠,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周然看了她几秒,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四个遒劲的大字:公平公正。

他转回身,目光如鹰隼般锁住窦微,“法律的天平,理论上指向公平公正。但它最终倾向何方,”他顿了顿,镜片闪过一丝冷光,“往往取决于你站在哪一方,以及你如何运用规则。”

“那如果规则被用来维护显而易见的错误呢?”窦微毫不退让,直接打断了他略显空泛的理论阐述。

“错误?”周然嘴角勾起一丝不可察的弧度,目光带着审视扫过全班,最后视线定定的落回到窦微身上,“你如何定义错误?心中的道德感还是法条?”

他把手中的粉笔抛向第一排的窦微,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指尖点着窦微,“既然你对公平有质疑,不如你来提一个你关心的案例,我们现场讨论。”

在全班同学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窦微走上讲台。粉笔顿在半空中,她思考了一会。接着粉笔划过黑板,每一笔每一画都显得格外沉重。

【人口拐卖,买方与卖方是否应同罪?】

两人分立在讲台两侧,像道无形的楚河汉界,气氛在空气中凝结。

窦微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条理却异常清晰,一字一顿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必须同罪。”

她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卖方和买方,画了个等号,“卖方是罪恶的源头,没有他们丧尽天良的拐骗、贩卖一条龙,就不会有那么多家庭支离破碎骨肉分离。”

窦微指骨在黑板上敲击着买方,视线扫过台下,“买方,是罪恶的土壤和终点。因为他们的需求滋养了卖方,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两者是完整的犯罪链条,都应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尤其是买方,他们直接造成了被拐者地狱般的处境。”

语毕,窦微的视线转向周然。

他正双手抱臂,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这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故事,我理解你出于道德层面的愤怒。但法律讲理,不讲情。”

周然提了提眼镜,环视着在场每一位同学,中气十足的开口,“受害者有罪论固然偏激,但反思自身是否足够警惕,是否贪图小利而放松戒备。防拐防骗宣传几乎年年讲、月月科普,为何还有人重蹈覆辙?根源是什么?”

他的视线尖锐的刺向窦微,“是在于人性的弱点。是轻信、是贪婪、是对不切实际幻想的追逐。”

周然话锋一转,“就拿买婚而言。某种程度上,那些偏远地区的底层男性,他们合法的婚配需求长期被压抑,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弱势。法律在严惩卖方的同时,对买方是否应考虑其社会背景和实际困境,量刑上有所区分?一味重判买方,能解决买妻的深层土壤吗?”

“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