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2 / 2)

极力反抗,为我失手杀死,我也不想启用你这备存之物。”

黑水漫近。他足下屐子几乎未动,身形却已在燕偈面前。

“我只是要一具可承载我真身的俑。你空有其表,于我而言,勉强也算不错的选择。”

他苍白若水浸多日的手指,差些要点在他的头额。燕偈极力忍住嫌恶,只是紧锁眉头静伫着。皇帝止住动作,若无其事地挽袖道:“不如在大仪开始之前,我来为你说说做俑的好处吧。如你可见,我并非凡人。上通千年万年,寿无尽日。你做了我的俑,可与我一同享永生之极乐。”

燕偈轻疑地笑笑:“圣人既有永生之能,又何必换俑。”

皇帝毫无慌促之态,一板一眼道:“这次大有不同。我已捉回新一任天人,换俑之后,只消将她吞吃入腹,便可免去腐烂之苦。”

他轻轻翻掌,干涸的烛檠上立即亮起火焰,将画壁照亮一角。靠地坪的下方,一道若人头与肩形状的隐隐血色,已被铅粉厚施盖过大半。装束华贵的天人,其面容仍旧沉在阒暗之中。

燕偈心中的不安,忽然被这爝火点燃。他隐约想起将他捕来都天的颠簸车驾。他平躺于车厢内,四周除却没有半分活人气息的死士众,分明还有一人,寂然无声靠在他身侧,呼吸危浅。

她的乱发中还夹杂着温热的沙砾。颊上仍有涩滞的水痕。

皇帝觉出他神色微异,便面对他,将两手掬捧着合起。仿佛是在捧起垂死的雏鸟,又或是合拢两片已无法钉合的碎瓷。

“小燕公子于情字上极为聪慧。想必你也猜出,我捉回的天人是谁。”

烛影随燕偈疑惧回撤的步伐而动。皇帝面具上巧妙雕琢出的笑纹,在厚重的阴暗中笑意更深。

“为俑的第二好处,即在于此。”

“我会保留你的部分神思,为你织造永无止境的幻梦。梦境之中,你和她可永久相依。”皇帝顿一顿,话音更为温柔,“你所恐惧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她再也不会离开。”

燕偈定步,凝盯着犹如漂浮于半空的铁面,死死握住剑柄。多情剑已锈锁在鞘中,他右臂拼力拔剑,带动长鞘一同震颤。不知是否因这诡异的石观内气候过于潮湿,他手心中再次感到狼血般温湿的粘腻。

红锈随铮声而出,漫散在他濡冷的呼吸中。他飞步穿破这片红雾,挺剑向前,连烛影也未惊动。早已损耗难堪的长锋,竟却当间穿透了正自窃笑的铁面。

久久无声。

暗色的黏稠引挂在单薄的剑锷上,顺他持剑的手势,沉重地向下垂滴。

如同刻漏的水滴声响。回环在这看不清边际的留仙观内。

“公子。你的剑术,在钉封解后,果然大有进步。可惜多情剑,亦为多情所害。”

皇帝略歪头颅,带动着深深刺入面具的剑尖转动,轻笑道。他的声音自铁面的裂伤处传出,便比往时更为清晰。从剑身传导而来的难名恐惧,也更为显明。

“我明白了,对待公子这般心智蠢笨之人,果然需要连哄带骗。你这尊美貌的俑,我便愧领了。”

他向前一步,令利剑一再当面深推入自己的头颅。与此同时,笑声未有丝毫弱减。

黑色的黏稠胶质缓缓自剑脊爬向燕偈手臂、肩膊,直至脸面,裂生出无数发丝般的枝节,渗入他耳目口鼻之中。

“从今而始。”

燕偈面容抽颤,张口木然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