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隆在旁背着身观山景，抚着尖瘦的下巴思索构图，思想沉浸，甚至连小粮那一句“杀人事后不拖地”都没听见。

他木木回头，只看见燕偈呆呆举着剑。

又听见哨子般尖响，秋隆探身看去，见是小道人跑去外头，扑在贼人怀里恸哭。

“啊。还以为白白的又烧了一壶水。我就说，五个人哪里喝得了这么些茶。”

谈：（默默握紧加班费 燕二竟如此清秀？！??

所以这个小道人。…

是一个普通的坏坏小女孩~

女孩，你很坏，我很爱！??

九 虎行夜

谈笑云装模作样坐在小粮身边，捉着炭笔预备在草纸上记事。

小粮擦去大襟上的眼泪鼻涕，一面和颜悦色问道：“小师傅，你好，鄙人小粮，米字粮。请说说，你姓什么，叫什么？”

小道人被她提溜着坐在了桌上，眼睛慌张转了两轮，把手在旧棉袍上揩了两下，低头合掌应道：“粮姐姐好……我是万氏最小最小的一个女儿，我叫万豆灯。”

谈笑云速记。而小粮打量小道人：这豆灯果然如豆点大，全须全尾扫进眼里都不用抬眼皮，瑟缩可怜样貌。小粮续问：“万豆灯，你好。请问那血迹是怎么回事？”

万豆灯委屈地嘟囔：“是三日前的夜里……有两个行客穿过树林，到小祠中，紧接着又有另一伙人跟了上来……两厢打斗，后来的那伙人被先来的给杀了……”

小粮甚感兴趣：“是仇杀？是一时口角？是有什么江湖索命令？两伙人你都认不认得？”

“我从小在这山中（小粮：你现在也小得很。），外界的人都不大认得……先来的那两人形貌倒有特征，一个高大戴斗笠，另一人脸色惨白，是个青年男子……后来的共有四个，全是樵夫打扮，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万豆灯更加低首，“至于为什么打起来……我听了他们对话，乱纷纷的，不清楚什么原由。”

“啊。斗笠客，白脸汉，夜行刺客。”小粮点点头，为她铺排人物，示意她据此讲下去，“打斗过程可以说得生动一点。请看我身边这位大书掾谈录谈笑云，她是篆社的掾录魁首。你所说的故事若果精彩，是可以刊在篆社年刊上，引发众侠哄抢的。”（谈笑云：哎哟，小姐，这……哈哈……论头号算不上，三流倒是可以争一争的。）

万豆灯受到鼓舞，点点头，颤着腿跳下桌去：“我，我须要手上做事，话才能说得顺……那我，我正好去厨房煮面，几位边听，我边煮……”

她钻回厨房，几人果然听见她从水缸舀水、刷锅、搬柴起灶的声响。小粮遥遥喊一句：“若其中有爱你爱我的情愫纠葛，也请讲详细些。我们这里还有一位写男女之事的书掾，叫燕二。还有一位画男女之事的账房，叫秋什么来着？秋……啊，秋虫。”

燕偈薄怒，对热茶狠狠一吹：“你少胡说。”

秋隆虽盛怒，但上次被打记得了她的厉害，吭气道：“懒得跟不识字的人计较。”

万豆灯深吸一口气，站在厨房小窗后，望向左前的拜殿，徐徐叹道：“故事是这样的，众位请听……”

万豆灯独自看守小祠，一向夜间就紧锁祠院各门，睡在藏书房中。

夜深时，山脚小祠周遭甚少有人走动。因沿着山势向上，还有一汪天然湖泊，白日里清光粼粼，却在夜间自湖面泛起一股迷雾，随风飘下山来，拢盖住祠院。这雾若吸入便寒伤肺腑，左近的乡民谓之“神帐子”，对其多有敬畏。

三日前，寒雾格外深重的那一夜，大门外忽然传来叩响声。

万豆灯披衣起来，侧耳倾听。来人像是不很着急，顿了一阵后，才又笃笃敲了敲。她想，或许是巡山的姐姐们误了回山的时间，要来临时过夜；也有可能是在山中迷路的乡人，欲要投宿。

她裹紧棉袍，憋住气息，飞跑至拜殿大门口。

“请问是哪一位？怎么深夜到访？”她贴紧门缝，呵着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