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同往。小姐临进门前,要我下来请谈录上山一聚。至于韦二公子,听说他骄纵惯了,哭是常事,不必在意。”
谈笑云哈哈一笑:“只有小姐能做得出这样好事。大账请吧。”言罢,她似是为遮主顾私隐,扬手把墨翻合在桌面稿纸上。顿时“谈”字与前客的人生大事,都涂污一片,再看不清。
令狐勤略扫一眼那污迹,泰然应道:“谈录请。”
生铁大门顿开。万氏次女万宝鹿请元家车架入内,自留在门外看守。
专司应接外客的万氏第三女,人如瓶中抽枝般瘦长,立在门后的低矮献殿下,左臂担住麈尾,对小粮等人立掌一礼。
万三客气道:“元公子,粮小姐,小女是万氏第三女,小字颂今。请随我游览山腹,至莲堂稍坐。”
燕偈跟在元、粮二人身后,未被称名,顿感自己也被算入元家众仆中,不由有些忿闷。
众人随万颂今穿出低矮的献殿,眼界拓阔:面前正是坛山腹地,一片边域极为宽广的空场,中线上依次为四方擂台、莲堂、以及后山隐约可见的救生高塔。
擂台左右已点起燎木堆,星火盘绕着缓缓上飘。火光映亮比武地四周,高峻的环形山壁如瓮口般向上收束,乍抬头看去,有种跌落在井底的眩晕感。
车架渐渐接近莲堂正门,所经山壁上,现有数十处深浅不一的岩窟,似是古寺遗迹。访客们只觉光线猛地收束,暗得心慌。等双眼适应之后,便能看清莲堂内景:深幽的三间宽高堂,东西两壁各有一行横窗,从中透着隐隐烛光。当中两列相对而设的座椅,上首是一张大香案,其后却无神主塑像。只见后门开敞,门外隐现着一幢难辨年代的黑塔。塔门挂有重锁,恰如一张缄默的口。
那黑塔立于四方石基座上,与后山浑然一体,格外耸峙。若按垂檐数来,塔高共五层六檐,每层檐下都外搭观景的木廊,檐角挂有红锈铜铃,于微风之中稳重不动。立在塔下扬头看去,共有八根明柱支撑外廊,而塔身下大上小,轮廓逐层内收,尖顶用以引雷避火的塔刹更是没在山雾中,渺不见形。
“几位,这便是救生塔。”
万颂今立于中庭,白袍身影蒙眬在轻雾之中。小粮、元三、燕偈三人随她继续上塔,余仆被其他坛山女引往方才行经过的岩窟落脚。
塔中第一层挑空极高,中心却只放置了一只须弥石座,头顶繁复的藻井便看去格外深远。一行人继续走上通往二层的木阶,便见楼梯左右的泥壁有许多凿空,满放着小小的塑身。
“这都是供养人的生像。”万颂今轻轻扫拂一只塑身头顶的灰尘,“这些年,来坛山祈愿上香的人捐善积多,所以特为他们雕刻了这样的人像,同受香火。”
小粮与元三只是观看,俱默不作声。燕偈在篆社中,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供奉之法,但觉数百个模糊的五官在幽明光线里,隐隐浮动,似从各个方位乜视过来,他便快步向上,不愿多看。
越往上层,步踏腐朽居多,钉在泥壁上的木板之间往往空出一大步,需要跨越而行。越是盘旋而上,脚下越是空悬,令人心惊。
终于登及塔顶,仰头看去,攒尖宝顶上有道悬吊的小门,微微有月光透入,在四人身上投下轻旋的亮斑。万颂今举起麈尾指道:“彼处是尖顶塔刹,有小门用以引光。三位,请再随我往瞭望廊去,一观坛山全貌。”
她往塔南面走,推开排门,便是观景的外廊。孤月东升,天幕之下,环壁在极远处拢合,只余一线,正是山门所在。月色朦朦,万颂今向山门而立,面上如有一层剥蚀的银漆,神色中便含有意蕴深长的悲惘。
“这地方,是母亲少年时云游天下,偶然所见。”她言语如锈蚀的檐挂铜铃,声音喑哑,“母亲修葺山寺、高塔,又陆续收养了我等,山中事务她一力操劳……至今已有三十一载了。”
小粮看着她在风中飒沓飘动的白莲袍,似有所感,点头道:“坛山莲堂果然是高名大义……但怎么没见堂主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