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烬深深蹙眉,以拇指按紧她前臂掌侧穴位。鱼得立仍是涩声一笑,手指蜷伸活动,道:“按内关可没用……这是脏腑受损……良斐……比我想得要更难杀几分……”
她啐去一口血沫,嘶喘着匍匐在地,双眼如陷入眼窝内,更显幽邃。
“无烬,帮我去看看……良斐现在恢复得如何……”鱼得立低头,唇角垂落一丝狞恶的血涎,“实在不行,只可在这仙山孤岛,与她尽力一搏……”
良故方觉眼前有条光的通路,面上就挨了一巴掌。
“都尉,你的好阿勒醒了。”
韦豹蹲在她身侧惊喜道,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犹自高高扬起,是准备再掴一次的态势。
良故未及觉着愠怒,先是恍然转首去寻良斐的身影。白亮的清天下,一身血袍的良斐背向她们而立,将袍内腰腹勒紧的衣带解下。
被她信手丢弃的衣带吃足血色,世上难有熟手能轻松染出这样秾酽的绛红。
良故思绪犹在荒梦中,而身下又是奇异的白骨山岸,周遭环境一变,她虽挣坐起身,唯有更迷惘地发愣。直至良斐闻声向她转来。
她衣襟略敞,胸腹上那道为韦豹所伤的骇目豁口已然平阖,只留下未褪的痂屑与淡红的新肉,竟似不过被指爪轻轻划过。
良斐笑:“好在能醒。不然韦豹懒得驮你,便要将你抛入海中,做鱼虾食了。”
韦豹争辩:“都尉胡说,我岂是那样的人?我茹素多年了,就是别人吃肉,我也看不得。”
良斐哼声:“既然茹素,那你便去捉两尾鱼来给我吃吧。我吃的当儿里,你避开就是。我虽讨厌鱼腥,但这时间已不知少去多少顿,勉强也吃得。快去。”
她抬靴将她踹走。这海水冲刷的仙山近岸,一时只有潮动声。
良故垂首,默了许久,干渴的嘴唇微张唤道:“……阿知……”
良斐尚未应她,便有一串噼啪脚步乱响从仙山旁侧奔来。小粮跃至两人面前,双脚分立,犹在喘息。她见良斐卓然立着,没有丝毫不适,不由面露欣喜:“干娘!”
“呵。”良斐笑笑,“此处亲戚真多。”
“亲戚?”小粮疑惑,转首对良故一礼,“不知这位辈分上该怎么称呼。”
良斐懒懒道:“这是你干姨。但她并不重要,你以后不甚能见着她。”恢复生气的虎掌揽在小粮肩上,压得她肩胛伤处再一次抽痛。
“我忽然想起,上次似有个小贼不告而别,徒伤我爱才之心……”良斐缓声道,“我年老了,竟然这样好性,不先将她活撕了,还想将她带回都天,荐她个太平死士做一做。”
小粮听得瑟瑟发抖,讪然露齿一笑:“这贼这般不识时务,想必蠢得要命,不适宜做官哩。不如将其,放归山林,放归山林。”
“听着牙尖嘴利,犹是可造之才。”良斐抬手,换作紧按住她头顶。
小粮似更加惶恐,连声道:“非是我不肯领受干娘的好意,实是因为上次谈录……易大人欺瞒我之事,叫我狠伤了心,才不愿随干娘去都天。”
良斐了然:“原是为她。放心,她现在离宫花苑陪护圣人,你无缘见得。若想出气,我砍下她两腿便是。只不过要留她一双写文章的手,与应答诗作的口舌。”
“既如此,我诚意已至。”她将小粮头颅拧转向自己,慈蔼道,“你可愿意随我去都天了?”
易渠寒颤后大打一个喷嚏。
宫内本有滴流不止的水声,大约是漏刻等物。在她声音吵扰后,那水滴忽然停了。是皇帝在离宫花苑深处醒来,将计时的漏刻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