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脑袋渐渐挨近。

“那个……”不等她问出下一句,南嘉干脆对着她耳朵直接翻译。

“等等,你别讲汉语,我要学倾雍话呢。”阿茗本来抱着胳膊,说着用肩头轻轻顶了一下他,表达不满。

南嘉便换回拉萨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沉浸专注地观察大家,丝毫没注意南嘉静静地盯了她一瞬。

她好像不生气了,南嘉想。

磕磕绊绊,阿茗终于听完了熊下山的经过:董叔家的仓库因为没关门,损失最惨重,卓嘎家的牦牛肉被偷吃了不少,茶茶饭馆没什么事,估摸着那时候熊妈妈和熊崽子已经吃饱了,只在饭馆的水缸里喝了点水。

曲珍大姐也来凑热闹,她是本地少有会说流利汉话的人,她挤在南嘉边上,听到了两人一问一答的全程。

她拍了南嘉的胳膊一掌,用方言说:“你这么听阿茗的话,像听喇嘛的讲经一样认真。”

阿茗的脑袋从南嘉边上伸了出来,好奇问:“曲珍大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呀!”

曲珍大姐嘿嘿直笑。

阿茗便抬头,用目光询问她的御用翻译。

曲珍大姐又说:“阿茗现在愿意和你讲话了?”

南嘉有点意外,这是他和她的事。他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曲珍大姐想试探什么。

见他迟迟没回应,曲珍大姐没了耐心,失望地冲餐馆的方向大喊:“你看!不管用!”

阿茗和南嘉一起望过去,小阿姨正一脸奸笑地躲在角落,看见他俩的目光,连忙收敛。

南嘉大概明白了。

小阿姨这人,见过的人情世故多,用汉话说,泼辣通透。她看明白了他们之间的事,撺掇曲珍大姐做前哨兵,从他俩这儿刺探情报呢。

阿茗还糊涂着,她像只无头蜜蜂嘟囔:“什么呀?你们在说什么呀?”

“来啊!”小阿姨大大方方招呼他们,“哎哟,这不是我们家甜心阿茗公主吗,平安归来呀!来卓嘎这儿给你搞个接风宴。”

卓嘎正好从餐馆出来,也朝阿茗和南嘉挥手,示意他们过去吃早饭。

阿茗走在路上还不死心,跟着南嘉屁股后问:“曲珍大姐到底说什么啊?”

这时,太阳懒洋洋地从云层冒出来,慷慨洒在每个人身上。

南嘉伸了个懒腰,想起了第一次见小阿姨的那天,她坐在店门口晒干辣椒,冲着他背影喊:“找工吗,包吃包住,一个月休四天,藏历十五三十也放。”当时他都走远了,听见她在背后悠悠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间,他觉得留在倾雍镇也不差。

那时她说的是,“做点事儿,日子才好打发。”

南嘉听见阿茗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他于是笑着说:“她们要请你吃面条宴。”

那姑娘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蔫吧极了。

她果然不喜欢藏面。

他坏心补上一句:“哦,还有藏饺子。”

那张脸继而泫然欲泣,生无可恋了。

卓嘎这次是作为朋友招待他们,面食是藏族招待朋友的最高礼节,但鉴于阿茗强烈表达了“今天汉族黄历说不宜吃面条”,她给他们端了牦牛奶和奶渣饼。

杨逾明是这会儿来的,和旅馆老板央金小妹一块儿。

他笑眯眯打招呼:“阿茗学妹!昨晚黑熊下山真刺激啊!”

央金小妹消息灵通,她能说一点汉话,奇怪道:“阿米,昨天不在的。”

小阿姨接话:“阿茗在白玛那儿,被困在路上啦。”她拍拍阿茗和南嘉的肩道,“还好你们没回来,那熊饿疯了,除了央金家在街尾,每家都去了。”

“阿茗,这也太危险了。”杨逾明顺势在阿茗身边坐下,“你妈妈要是知道了得多担心!下次你和我一起走,别一个人那么晚。”

南嘉闻声扫了他一眼,他和唐茗初看起来很熟,昨晚却连她的消息都没问一声么。

但这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