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也坐了下来,在她不远处。
他从衣领里拽出天珠,握在手心搓热,微垂着头,默默念起经。
阿茗也学着南嘉的样子,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她不念经,她只是感受此刻。
虽然看不到夕阳,但天上的云被映照成了金粉色。
静静地,云过,风过,水过。
他们不说话,但他们共享同一片时空。
直到阿茗察觉到寒意,打了个喷嚏,南嘉才结束诵经,朝她看过来。
踩着石头回去的路上,他们靠的近了一点,不再是一前一后。
这次南嘉先说话了。
“唐茗初。”
“嗯?”
“你在倾雍找什么?”同样的问话,上一次剑拔弩张,这一次却疏和平淡。
“我找本绒教的遗迹。”
“多吉叔家不是有吗?他家祖上做大巫的。”
“我就说吧!”阿茗一下跳起来,“多吉叔家就该有东西!”
她蹦得老高,还跺了几下脚,南嘉都有点吃惊。她以前走几步就高反,现在站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又蹦又跳,生龙活虎。
他不动声色拨开她脚边的一丛荆棘,问:“多吉叔家没有?”
“没有!布林寺也没有!”
难怪她那么失望。
“谁告诉你去布林寺找?”
“住持呀!他说东边有个小寺很古老。”
南嘉总觉得哪儿不对,他又说不上来,直到上车开出了半里路,他才恍然大悟。
“谁说东边的小寺是布林寺?”
“琼布啊!”
夕阳的光洒满车厢,南嘉哑然失笑。
“你今晚九点走?”
阿茗点头,南嘉看了下时间,把方向盘一打:
“还来得及,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是一间极不起眼的小寺,在峡谷之滨,滔滔江水在它脚边流过。
寺庙只有一间禅房,一名老僧。
但它有满墙的古老壁画。
阿茗仰着头,目光一寸一寸的挪过那些经变图。
曾经翠绿和靛蓝的色泽已经在江水的水汽中褪色,但就是在近乎模糊的图案中,阿茗看到了她熟悉的禳灾图符
一直苦苦寻找的本绒踪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那一刻呆住了。
不可置信的,屏住呼吸看了又看,生怕是自己眼睛花掉。
虽然只有一个图符,还是区别于原始图案的变体,可对于她,却像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她喜欢的倾雍,真的有她喜欢的东西。
她终于有理由继续追寻这门近乎绝迹的原始宗教,是如何在倾雍交融生长。
她说不出话来,但立刻看向南嘉。
他接收到了她目光中的炽烈激动,走上前来:“找到了?”
阿茗一刻不停地伸长手,指向天花板的交界处。
“啊。”南嘉轻叹了一声,“长蛇绕臂的人,在跳神呢。”
他果然懂。
阿茗的期冀得到了抚慰。
她难以抑制心里的快乐,冲到寺外,绕着玛尼堆疯疯癫癫地转圈。
南嘉跟着她出来,她对着他大声说:“我真的找到了!”好像希望整个世界都听见,甚至招呼他:“一起来啊!”
那样子,就好像让她这会儿吃一百碗藏面、喝一百碗鸡汤,她也会毫不拒绝欣然吃精光。
在得到许可拍了很多张照片后,他们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