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了一声:“我还是背《甘珠尔》吧,你要听律部、经部、还是续部?”
阿茗无声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她翻了个身,撑着脑袋问:“你在这里修行会干什么?”
“念经,学医,敲钟,洗衣服,打水,做饭。”
“听说那时候岛就是岛,没有建桥。”
“那就还有划船。”
“不种地?这儿没有小卖部,你们哪来的吃食?”
“笨姑娘。”他拿藏语小小吐槽了一句,“藏民们会用粮食供奉大喇嘛。我们修行,经常斋戒,吃的很少。”
“哦,什么都让你做,那西贡大喇嘛就只念经啊?”
“他要给人看病,只有他能看。”他顿了一下,低声说,“东拉乡太远了,卫生所前几年才开始修呢。”
好一阵,南嘉没听到她再提问。
但闻见了酒香。
她在喝那坛被他买下来的青稞酒。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怕他了呢,以前说话小心翼翼的,现在判若两人。
他不也是吗?
在东拉乡,在她的一个个问题里,他遥远地想起了跟在西贡大喇嘛身后修行的片段。
很宁静,也出现了很多声音,有藏民们念着六字真言请上师灌顶,有他们祈求病痛消除,有他们感谢的话,有祝福他成长的赞美,有上师在他耳边念的经文。
那时,他的心里像一片落满雪的无人区,干净,完整。现在,这片雪地已经被踩踏地无比脏乱,消弭殆尽,露出残败的枯石来。
她的酒香,让他觉得有一粒雪,在心里落下来。
没什么变化,但他看见了。
她又在提问了:“你手为什么还没好?”上次他手上这道伤就经常裂开,“亏你还是学医的,可不能是诓人的江湖骗子。”
他掀开面具,看了她一眼,又阖上:
“你睡得不好,多思多虑,心脏和肝脏生过病,有长期的呕吐史。”
阿茗一下哽住了。
高三那年开始,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吃药。药物的副作用就是心悸和呕吐,直到后面伤了肝,唐骊才下定决心女儿必须停药,她花了好大力气戒断药物依赖。
他确实有点真才实学,这就是藏医里的“望术”吗?
顶着温巴面具的少年悠悠伸了个懒腰:
“别想那些生意,别想那些人。他们都比你活得好。”
阿茗不想回想不太好的往事,她岔开话题:
“这里夏天都没有蝉鸣呢。”
“什么是,蝉?”
“知了呀,就是夏天一直‘知了知了’在树上叫的东西。”
“不知道,听不懂。”
阿茗很惊讶,原来在高原听不到蝉叫,听不到蛙鸣,是寂静的。
“你去过平原吗?”
“没有。”
南嘉说完,心里却想,他离开过高原,去到了密林和沼泽遍布的地方,他不喜欢那里。
“如果你去平原,去我家,夏天晚上可吵了,知了会叫半宿,青蛙和癞蛤蟆在池塘里呱呱呱,湖水里是有莲花荷花荷叶的,不会像这里除了水还是水。”
听起来还不错,虽然全是陌生的名词,但堆放在一起,湖面上生花,确实很美。
“好啊。”他说。
今天的南嘉真好说话。
于是阿茗趁机提要求:“我想看你的佛像坠子。”
他未发一言,从宽大袖子里伸出手,把露了个头的坠子塞回了衣服里,藏得严严实实。
小气鬼!
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南嘉转移话题,伸手指向湖水和雪山:“看,晚霞。”
真敷衍!她不禁道:“你连面具都没取下来,怎么知道……”
她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粉色的晚霞,正铺满整个天际湖面。
星月已在空中悄然出现,月白一抹,在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