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的快乐如同清澈明亮的河流,潺潺不止。就算只是言语描述,那份自由的喜悦在他胸口鼓胀,顺着血管奔流。
“买你那家不喜欢你。他们自己有了儿子,就把你当拉磨驴,书不让念村不让出。我都看在眼里。”女孩捋捋干枯的发丝,声音轻了些。“要是你这都向着他们,我只怪我自己眼瞎怎么样,要不要一起逃跑?”
项海看着这位年纪稍长的朋友,眼眶一阵阵发酸。
“当然要!”项海答得很坚定。
“姐,等出去后,你想做什么?”紧接着他又问,声音里的憧憬几乎要溢出来。
“不知道,我之前跳舞厉害,现在也跳不了了。”女孩愣了愣,露出个不算熟练的柔和微笑,“不过我之前成绩特别好,继续念书肯定没问题。你呢?”
“先识字。”项海挠挠头,“念书的话,我赶不上你……可能做点小生意吧,爹妈兄弟不嫌弃我就行。”
“出息!”
“听说你还有四个孩子……”
女孩的脸瞬间变得难看,她干枯地嘴唇嚅动片刻:“强奸犯的孩子,关我屁事。”
“也是。”项海思考了会儿,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有了志向相同的同伴,有了离开的方法,那份快乐简直无法形容。村里所谓的“家”充满苦痛,衬得心中幸福甜到闷人。
就这样,选了一个温度适宜、天气正好的日子,两个年轻人偷了全村唯一一辆自行车。女孩还记着骑车的办法,项海坐在后座,背好食水被褥。顺着山势,两人骑骑走走,哪怕是狼狈的逃亡记忆,那喜悦也闪耀着阳光的色彩。
绝望者的喜悦,足以溶解一切事物。符行川头脑昏沉,思维变得断断续续。他……他是知道后续的。
山外也有村里亲戚,得到消息后前来堵截。两拨人两面夹击,在离自由仅差一线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走投无路。
“我去引开他们,好不?”
项海说。
“外面路很好,可是我不会骑车。等你逃出去了,再来救我。”
“可是你……”
“姐,我晓得,你要是被抓回去,肯定会被弄死。”项海笑答,“我还是个男丁,当口牲畜也有点用,说不定能活。”
“你要是猜错了怎么办?”女孩的嘴唇颤抖不止。她捏紧指头,五官因为恐惧与担忧变得扭曲。
“那也没办法……再说了,我身子好,说不定能在山里拖个几天。”
项海拍拍胸脯,声音很是轻快。
“跑得快的先走,谁叫我不会骑车呢?”
女孩闭上眼。
“我一定尽快带人来。”她一字一顿地承诺。
……
项海猜错了。“被拐了媳妇”的那家人分外愤怒,项海当场被打得奄奄一息。后来的“家人”见他人废了,直接打道回府,路上还吵着要点赔偿。
项海的身体确实好,好到他以重伤之身在荒郊撑了整整一天。外界的人找到他时,他才刚刚咽气不久。
项海如愿以偿回了家他化作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回到了他的兄弟身边。
可是那骨灰盒上始终缠绕着淡淡的执念。时间推移,新闻在全国范围发酵,那些执念一点一点汇聚,变成了项江梦中浅淡的影子。
事件引爆后两个月,那个瘦小的年轻人出现在同胞兄弟的梦里。项海躲在远处,弱小得随时都可能消散。他羞涩地端详着陌生血亲,小心翼翼地确认自己的执念。
快乐的记忆戛然而止,黑暗随之降临
【爸爸妈妈呢?】
【不在了。】
【我的朋友呢?和我一起逃出来的姐姐。】疑问里多出几分迷茫,项海身上的怨气重了些许。
【她……】
即便是睡梦迷蒙中,项江依旧知道,这是个不该提起的话题。然而不知是双胞胎间的感应,还是他那死去的兄弟过于强大,项江的记忆直接被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