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此刻无比后悔偷窃的行径,使劲摇着头,哭哭啼啼地回答:“没有,没有,陛下宫里的东西,没、没什么敢偷,奴婢就是一时糊涂。”

“你将玉簪卖去了何处?”

已经被反复问过了一晚上,宫女的脑子里已经不太清晰了,听到问题便答:“奴婢将、将玉簪当去了城东一家铺子里。”

“可有旁人知晓?”

“没、没有,”宫女嗫嚅道,“奴婢不敢告诉其他人,趁离宫之际,随意找了家当铺卖掉……”

郑垚将宁倦吩咐自己的问题问完,转身拱了拱手,等待陛下开口。

暗牢中烛火幽幽,少年皇帝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表情,削薄的唇微抿着,刀锋般冷锐。

四周静悄悄的,宫女恐惧的抽泣声便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声地钻进耳朵里,让人心烦意乱。

宁倦淡漠地盯着那个宫女,在心里缓缓斟酌盘算着,片晌,薄唇微动,吐出声低问:“你与陆清则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陛下居然会问这个问题,郑垚微微睁大了眼,心里冷冷一跳。

陛下不是最信任帝师吗?

怎么也対他有所怀疑了吗?

听到宁倦的声音,宫女的抽泣声略微一止,茫然地抬起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模糊想起这个名字:“奴婢、奴婢不认识陆太傅啊。”

宁倦半眯起眼:“不认识?”

宫女绞尽脑汁,才模糊想起一点:“奴婢只在乾清宫,远远见过陆大人一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又开始呜呜啼哭,想要得到宽恕。

从始至终,宁倦也只说了这两句话,问完便没再开口,冷漠地看她哭了会儿,看出她的确没有撒谎,倏然起身,走向外面。

郑垚忙跟上去:“陛下?”

宁倦头也没回:“处理干净。”

郑垚心里直犯嘀咕,好奇死了陛下为什么要问起陆清则,但看陛下不准备多说的样子,也没那么不知趣地问出来。

宁倦走出诏狱,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调来了锦衣卫调查的陆清则生平,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其实与郑垚心里的揣测正相反。

他不是怀疑陆清则是谁安插到他身边的人,也不是怀疑陆清则有什么谋算,他只是……想弄清楚陆清则有什么秘密。

长顺告诉他,三年前初见时,陆大人进宫想见他,凑巧撞上了有人想推他下水。

但宁倦并不觉得是凑巧。

就像那支簪子,陆清则与那个宫女素不相识,是如何知道簪子被当掉,当日下午就将玉簪找回来的?

有时候他恍惚觉得,莫非是上天怜悯,让陆清则下凡来到了他身边。

他対陆清则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卷轴上记录的生平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异样,与他上回查看时并无分别。

宁倦的指尖眷恋地摩挲着“陆清则”这三个字,微抿唇瓣。

忽然好想见老师。

那种难以遏制的冲动让心底发着痒,只有见到陆清则才能缓解,他放下了卷轴,拔步往外走去,钻进了马车中,吩咐道:“去陆府。”

迟来一步的郑垚没赶上恭送陛下,纳闷地挠挠头。

他都还没回禀呢,陛下是有什么急事吗,走得这样匆忙?

驶离了北镇抚司附近后,宁倦半途又换了另一辆更为低调几分的马车,晃晃悠悠往陆府去。

天气本来就往死里热,马车里又有稍许闷,宁倦掐了掐眉心,总觉得头好像有些发晕,又似乎只是错觉。

等到了陆府门前时,微微的发晕感愈发清晰,脑子也有些疼,宁倦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

充作马夫的侍卫敲开了陆府的门,门房赶忙将陛下迎进了府。

想想马上就能见到老师了,少年皇帝心里舒服了不少,抿抿唇,强压下那点不适感,丢开身后的人,熟门熟路地穿过月亮门和垂花门,进到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