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反射般,顾言溪猛地抬起头。

男人的脸就这样撞入她的视线中,那样清晰,极具分辨度。

他就这样,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头顶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额角的那道瘢痕已经消除了,甚至那双眼睛都一改空洞和失神,黑亮得如同曜石。

周围的一切好像在瞬间静止了下来,原本动态的一切都成了背景。

四目相对,傅砚辞在她面前摊开了掌心,“签在我的手上。”

顾言溪像是突然就被定住了,瞳孔微缩,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傅砚辞会来这里?

难道他也是顾简一的粉丝?

不,这不可能。

傅砚辞绝对不是那种有闲时间来这里,找一个刚兴起的不入流画家,排着队要一个签名的人。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静到,顾言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顾言溪呼吸一滞,忽然就想直接扔下笔落荒而逃,离开这里。

“顾简一,你的画跟我一个朋友的风格很像。”

傅砚辞看似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却又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顾言溪悬起来的一颗心猛地回归原位。

她强撑镇定地拿起笔,笔尖落在他的掌心上,签下“顾简一”三个字。

傅砚辞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脸,而这一切都没有被低着头的顾言溪注意到。

等到顾言溪抬起手的时候,傅砚辞也移开了视线。

他看了一眼手心的签名,一句话没说,便像大多数人一样挪到了旁边,将位置留给了后面排队的人。

顾言溪侧头看了一眼他平静的侧脸。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好,神采奕奕,不像她最后一次在机场见到时的那样,六神无主,形容憔悴。

那些由她带给他的伤痛,看来是被新欢给治愈了。

顾言溪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抿了抿唇,捏紧了手中的笔。

“简一老师,我也想要一个签名。”

“简一老师?”

粉丝的呼唤将她游走的思绪拉回来。

顾言溪不得不重新营业,挤出一抹官方的笑去回应粉丝。

傅砚辞还站在一旁迟迟没走。

顾言溪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却不敢抬起视线看他,不敢观察他在做什么,做贼心虚一样。

又一位粉丝离开。

在一片喧嚣声中,顾言溪忽然捕捉到身旁传来的傅砚辞跟关皓的谈话声。

“傅总,别墅的医生打来电话说,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傅小姐的生命体征趋向于死亡,挺不过明晚。”

“……”

关皓紧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顾言溪整个人一下子顿住了。

去了波尔多后,她也曾多次派人暗地里打探傅南依的情况,期待能有她苏醒的消息。

她以为傅南依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一辈子都醒过来。

却从没想过,最坏的结果其实是死亡。

改变不了的命运。

逃不掉的诅咒。

顾言溪像是被那只手再一次攥住了呼吸,生生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

她拿着笔,动作僵硬地在白纸上写下又一个签名,机械地递给眼前的人,实则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少女低垂的眼眸里铺满了晦涩和无奈。

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傅砚辞和关皓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在后来的一个小时里,顾言溪脑子里回荡的只有那句“生命体征趋向于死亡,挺不过明晚。”

明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