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洗澡打热水,都是六岁的池愿自已一个人做的。

那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像现在那么好,保姆给池愿定的单人病房里没有独立卫生间,也没有热水壶。

生着病的小池愿,饿了就往医院食堂跑。渴了就抱着一次性纸杯往水房跑。想洗澡了就哼哧哼哧抱着衣服和毛巾,找没人的浴室。小大人一样自已照顾自已。

白天还好,门外常有人走动,说话声脚步声好歹有点人气。但夜里空荡荡的白色房间,胆子小的成年人尚且害怕,何况一个小孩子。

有几次深夜,应该是想上厕所,明显怕得不得了的小池愿,就抱着带来医院的小玩偶,贴紧墙边,颤颤巍巍往厕所移,速度跟小乌龟一样。

还有次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小池愿跑得很快,在光溜溜的走廊上摔了一跤,躺了好几秒才擦着眼睛爬起来,耸着肩膀捡起小玩偶拍拍灰,又接着往前跑,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池御锦猜他肯定疼哭了,小时候的池愿洋娃娃一样,娇气得紧。

这些都是池御锦调出医院监控,一幕一幕亲眼看见的。二十几岁的人了,看见监控后哭得把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事情暴露后,池御锦出面,任由保姆哭喊求情,依旧巍然不动地坚持把她开了,顺带报警以虐待儿童的名义,把她送进局子里关了几天。如果不是池曦觉得他大惊小怪,发话不准他做得太过火,他真想让保姆关个十年八年的。

池家向来大方,给保姆的钱很多,就算不够,她只要开口,池曦也不可能不给。无论怎样都不至于让池愿连个带独立卫生间的vlP病房都住不了。

只是不管给再多,那些钱都没用在池愿身上。

他们池家唯一的小少爷在病房孤孤单单受苦,病情反反复复高烧不退,白天脸蛋惨白得像雪,晚上又烧得通红。比宣纸还脆弱的小孩子啊,但凡有点差错,都能在鬼门关外面走几圈。

保姆的儿媳却住在特护病房,产后高级营养品不断,刚出生、生命体征平稳、健健康康的孙子周围围着几个专家大夫。

一天的开销之大,抵得上小池愿平常十天的开支。

那件事以前,池御锦信奉人人平等,为人谦逊儒雅,从不轻易拿权利和身份压人,跟如今混不吝的样子判若两人。

后来,他只要想到池愿因为生病,痛苦蜷缩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床上,小小一团还在发抖,明明那么惹人心疼,却无人问津的样子,池御锦就觉得去他妈的人人平等,他们池家的孩子,生来就是要高人一等。

钱财权利都是他们自已奋斗出来的,没偷没抢堂堂正正,自已的东西花在自家人身上,谁也别来置喙。养出来的孩子,骄纵怎么样,不懂众生皆苦又怎么样,他们就是有底气让池愿把眼睛放在头顶上。

更何况,小时候的池愿,听话乖巧得不行,不哭不吵不闹。哪怕长大叛逆了,除了喜欢打架以及寒假那场真假存疑的闹剧,也没犯多大事儿。已经是长得很好的少年了。

多年后回忆起来,池御锦还是止不住心疼,声音带了哽咽,“应该就是吓到了。”

“应该?”

沉默听完整件事,沈修沅浑身的气场低得池御锦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我好像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你解释一下?”

被拐跑出了心理问题没人关心,小时候在医院待出了阴影也没有人在乎。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池愿不该承受却咬着牙扛下来了的。

沈修沅第一次有了荒谬不堪的想法,如果池愿生在沈家就好了,他的父亲虽然严肃,但对孩子还不错,母亲慈爱,常常笑眯眯的,会和小朋友相处得很好。

而他,应该会是个好哥哥,带着池愿长大。

他会带着池愿好好成长,远离病痛苦难,平安顺遂一生。

“不知道。”池御锦自暴自弃抹了一把眼尾,“池愿六岁后身体就好起来了,再没去过医院。受伤了也只去诊所。”

因为没人在乎,因为害怕,所以把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