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每天都要开各村干部碰头会,交流斗争进展情况。这天腻味开会回来,立马找到封刘胡子和封大花说:“不行,咱们落后啦!”二人问哪里落后,腻味说:就咱们消灭的少,别的村里都是两三个。封大花挽挽袖子说:咱们也再消灭几个,人在地瓜窖子是现成的。腻味说,好,要杀就杀个三四个,超过他们!接着几个人就研究决定了晚上要消灭的四个,其中有两个地主两个富农。刘胡子说:用什么办法?腻味说:用刀砍!咱们干部要带头,一个砍一个,另外的一个给费三杆子。他问封大花敢不敢,封大花咬着嘴唇说:试试吧。

晚上,他们把四个人从地瓜窖子里提了出来。几个人由于在地瓜窖里捂了两三天,刚出来时呼吸着夜晚的清凉空气都有些兴奋。富农宁学礼说:“唉呀,可见了天啦!”及至看见村干部们手中在月光下闪着亮光的铡刀片,立马吓得瘫在了地上。四个人都走不动,腻味只好让民兵找来抬筐,两人抬一个抬到了村前河滩。在干部们的想像中,这些家伙是应该跪着让他们动手的:将铡刀抡圆了,朝那脖子上“咔”地一下,然后就有一个葫芦头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个老远。然而,这几个家伙没能配合他们,一个个只管趴在地上大抖。腻味提过铡刀走到宁学礼跟前,只好像劈木头一样往地上一剁。他劈得位置很准确,一刀下去,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铡刀砍断宁学礼的脖子又砍进沙土中去的“喀嚓”声。他把刀一扔,兴奋地说:“大花,看你的!”封大花便提着另一把铡刀去了费文勋的跟前。她也将铡刀抡得很高,但这刀下去却劈在了费文勋的肩上。费文勋叫道:“哎哟疼死我喽!”封大花的手便停了下来。月光下,她那提着刀的细长身影落在费文勋身上,与其合成了一个存在许久的“×”。腻味喊道:“大花,快点!”封大花醒过神来,又抡起铡刀,一下下像剁菜一样动作起来,直到面前的呻吟声消失殆尽。

第二天腻味从乡里开会回来,喜滋滋地说:“这一回把别的村比下去啦!”

这天晚上,他开完会回家,刚走进一个胡同,只见前面有人影一闪,紧接着他的左肩就受了重重的一击,再接着一块石头落到脚下。腻味急忙捂肩蹲下喊道:“有坏人,费队长快来!”还在村部站岗的费三杆子赶紧跑来,问:“坏人在哪?”腻味朝前边一指,费三杆子跑去寻找,但找来找去没见坏人的踪影。回来说:“这是有人报复了。往后回家我送你!”

划火看了看,腻味左肩已经凸起一块老高的紫包。腻味晃晃胳膊,发现骨头没有伤着,说:“想害老子?没门!”然后就让费三杆子陪着继续往家走。

不料,刚走近门口,墙边却突然站起一个人来。费三杆子立即端起枪喝问:“谁?”那人急忙哆哆嗦嗦地道:“别……别开火,是我。”

这人,原来是大脚。

腻味没好气地问他的堂兄:“你深更半夜地来干啥?”

大脚趋前两步,靠近了腻味说:“兄弟,哥是来劝你的。”

腻味说:“劝我什么?”

大脚说:“我劝你别杀那么多人。杀一个宁学祥也就够啦,你怎么连不欠人命的也杀啦?”

腻味说:“你懂个屁。谁管他们欠人命不欠人命?他们是地主阶级,是地主阶级就该消灭!”

大脚说:“你不怕抵命?”

腻味听了这话十分气恼:“你趁早闭上嘴,这场革命是贫雇农的事,你一个中农别来瞎掺和!”

费三杆子也摆着手撵他:“是呀,你啥事不懂,胡咧咧啥呀!”

大脚只好转过身,一歪一顿地走了。

以后的几天里,天牛庙农筹会便开始追浮财,以便追完之后分配胜利果实。宁学祥的浮财是追查的重点,他们把银子娘儿俩从地瓜窖子里提出来,一个劲地盘问宁家的银钱藏在哪里。但银子说不知道。腻味说你是宁学祥的老婆,你不知道谁知道?银子哭着说:我哪是他的老婆呀!为了洗白自已,她把这些年来每让宁学祥睡一回才要来几斤地瓜干子的事都说了。干部们觉得她讲得是实情,便又问十岁的宁可玉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