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呆在家里做饭看孩子。她把羊丫往背上一背,拿着一把铁锨就下地了。大脚坐在堂屋门槛上说:“你甭去!”可是绣绣没停步。大脚又说:“你愿去就去,这不关我的事儿!”

绣绣这天被指派的活儿是与其他一些人到南湖整花生畦子。到了那里,笼头给一人分了一段,然后就让大家挖沟。

绣绣将羊丫放在一边,拿过铁锨干了起来。铲了一会儿觉得腰疼,便停住手想歇息一下。她抬头打量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块地正是当年她娘家的。因为他小时走姥娘家每次都在这地边的路上走,他不止一次遇见她爹指挥着郭小说等人在这里干活。

这就是爹当了命根子的地,就是宁肯让亲生闺女叫马子们糟蹋也不肯丢掉的地!

可是爹呀,你如今在哪里?你闺女又在哪里?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绣绣脸上滚下,“卟卟”地落进了土里。???

第十五章

1978年的夏天与秋天,羊丫加紧了她的爱情追求。

羊丫这年虚岁二十五。打十九那年,就陆续有人给她说婆家,单是王家台的老媒婆花春子就在两年间为她物色了三个主儿,可是羊丫均不答应,谁来提亲她都说“不忙”。头两年这么说,她的养父封大脚还不在意,后来听她老是如此表态就火了,私下里对老婆绣绣说:“还不忙!要在咱家里养老呀?”他还告诫老婆:“闺女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是个愁。好出门子了不出,弄出个丑事看你的脸往哪里搁!”这话把绣绣也说得急了眼,便时常到东厢房里摸养女的心思。然而摸来摸去摸不出道道,羊丫老是哪句话:“不忙就是不忙嘛!”绣绣说:“怎么不忙呢?都老大不小了。”羊丫扬着脸说:“想撵俺走呀?可是俺没吃你们挣的,俺一年挣三千分!”绣绣听羊丫这么说,再加上羊丫早已知道自已不是她的亲生闺女,觉得说话不那么气实,便只好揣着闷葫芦回到自已屋里叹气。

老太太叹气,羊丫也在自已屋里叹气。许多个夜晚她一个人久坐在如豆的油灯旁边,呆想一阵子,自叹一阵子,然后抬起双手焦躁地抓挠着自已的短发。抓挠下几根头发,就去灯上燎。吱儿,吱儿,随着一根根头发的变焦变短,一股刺鼻的糊味儿也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烧完手里的,再去头上抓挠,抓挠下来再燎。直到头上没有浮发抓挠不下来了,她便再躺到床上发呆。呆上一阵,她常常会抱紧被卷儿并用两腿死死夹住,像发高烧一般打着哆嗦小声叫喊:“合作!合作!合作合作……”

羊丫是在五、六年前爱上封合作的。1968年毛主席发下“最新指示”:“农村小学附设初中班好,学生在学校学习几年之后,又可以回到生产劳动中去。”据此,三里路之外的鼓岭完小办起了第一个初中班。那时,羊丫、她的侄子封运品以及西院的封合作都已念完小学在家拔猪草,这个班招生时都入了学。此后的二年里,他们三个同龄人便每天带着煎饼一块儿到鼓岭上学。那时候的教学很不正常,学语录、做军事体操、帮生产队干活,整天就是这一套。封运品的爹封家明发现了这点经常嘟哝:“那是上的什么学?要是干活还不如回家干!”大脚老汉也有同感,爷儿俩便决定把姑侄俩拉下来再给家里拔猪草。这事多亏封合作帮了忙。他不愿他的两个同伴失学,让他爹封铁头向大脚爷儿俩做工作。封铁头对儿子十分疼爱,就依了儿子的意思批评大脚爷儿俩的短浅目光,使他们打消了主意。在这件事上,羊丫十分感激封合作,他在自已的小本子上偷偷写道:“我要好好学习,和封合作同学并肩前进,永远永远!”

不料,初中毕业再升高中时她便不能跟封合作并肩前进了,因为运品得到了爹的允许升高中,羊丫却没得到养父的批准。羊丫不愿意,到她娘跟前哭,希望娘能帮她说话。娘说我不是没帮你说话,我这些日子哪天夜里也跟你爹叨叨这事,可是他就是不答应咋办?羊丫无奈,又到村西头哥哥家去求嫂子帮忙,以便能让自已和运品一块儿升高中。不料细粉听了她的话却哧哧冷笑。羊丫说你笑啥呀?细粉眼瞅着房顶道:“我笑有的人没个数,一个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