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竖在了那个窝窝上面。这时候,封二老婆早已拿来一个簸箕、一根椿木棍和一篮草灰,分别交给儿子儿媳。大脚问绣绣:“你会吗?”绣绣点点头:“不会。可俺见过。”大脚便知道了,财主宁学祥家尽管粮食满囤,却也年年没忘“踅谷仓”这个风俗。他暗暗慨叹一声,便弯下腰,一手拎着簸箕,一手拿椿木棍“卟卟”地敲着,绕着碌碡走起了圆圈儿。后头,绣绣亦步亦趋,一把一把往地上撒着草灰。

封二老婆在一边道:“怎么光踅不说?”

大脚便瞅一眼绣绣,羞答答地开口了:“五谷丰登呀!”

绣绣也羞答答地接道:“粮食满囤呀!”

大脚又说一句:“五谷丰登呀!”

绣绣再接一声:“粮食满囤呀!”

小两口边说边走,走了一圈又一圈。那草灰撒成的圈儿一环比一环大,且层层地套起,在下了一层轻霜的院子里分外鲜明。最后那一圈到了院墙边,封二老两口笑嘻嘻地齐声赞道:“哎哟这个大囤呀!哎哟这个大囤呀!”

下一个县城大集,铁头又早早去了。费大肚子比他去得还早,蹲在那里无精打采的,看样子又没吃饭。看见铁头过来,他招呼小伙子去他身边蹲下,问:“怎么,到了那里又叫人家刷下来啦?”铁头讪讪地道:“不是怎的?”

蹲到日上三竿,还没见有雇人的来。然而这时,有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走过来了。他到人堆跟前大声说:“农友们好哇!”接着就把手中的一摞纸片子发给大家。铁头接到手的是两张,都是画儿。一张上画了个庄户汉子,正把锄竖在地里,他躺在地边树下睡觉。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狼拉着大尾巴伸着长舌头向汉子走来。另有一个学生打扮的青年,向那汉子作着扬手呼唤的姿势。在狼身上和纸边上,还有一些字。另一张,画了十几个人,让一根大木棒压着,压得呲牙咧嘴。木棒上边却站着四五个人,一个个鼻子奇大,衣裳也怪,而且人人身上都有字。铁头看不明白,旁边的费大肚子也看不明白,二人嘟囔道:“是什么x黄子?”

这时,那人讲话了。他说,农友们,沂东县农民协会成立了,请大家积极参加。一帮等着当觅汉的人立刻问:农民协会是干啥的?那人讲:反对帝国主义列强。接着,他让大家看着手中的纸,解释上面的内容:那一只狼就是帝国主义,那个学生向农民喊的话是:农友们醒醒吧,大的危险到啦!另一幅画上,那些踩农民的就是帝国主义,第一个是英国,第二个是美国,第三个是德国,第四个日本。教书先生特别强调:那画上的农民就是你们!这话让一帮穷汉哈哈大笑:什么帝国主义,俺怎么没觉着他们踩咱呀?还有那只毛猴子,俺也没见呀!

教书先生脸上就现出了痛苦的表情。他说:农友们呀,你们不能不觉悟呀!还是赶快参加农会吧!

费大肚子问:“参加农会,管不管饭?”

这话让穷汉们哄笑起来。铁头也觉得费大肚子的问话太出辙,他便抢着问:“除了管帝国主义,农会还管什么事情?”

教书先生说:“为农民说话,替农民办事。”

铁头眼睛一亮:“真的?”

教书先生说:“真的。如果农民受了欺负,农会就帮他们讨公道。”

铁头问:“那,俺们这些锄地户子,揽的地东家说抽就抽,叫咱吃不上饭,农会管不管?”

教书先生点点头道:“管呀!你说的这事正是农会的任务之一:争取永佃权。就是说,种了东家的地,就得永远种下去,不能让他们说收就收!”

铁头腾地站起身道:“咱就想这事呀,我入,我入!”

这天早晨,教书先生从“工夫市”上领走了六个人,其中包括铁头。

在县城中央的一座小学里,铁头他们坐下之后,才知道这教书先生姓蒋。蒋先生一一问过六个穷汉的姓名和所在的村子,然而拿出了一面旗子展示给他们看。那旗是红颜色的,上面有一张犁,是用黄布铰了贴上的。蒋先生说:这就是农会的会旗,它是十分神圣的。收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