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想多种地。听说宁学祥已经抽回了一些,便决定到他家揽几亩。可是他又不舍得送礼。不舍得送礼却又想达到目的。这天早上他悄悄对儿子大脚说:“你问问你媳妇,叫她找她爹揽几亩地行不?”
大脚立马恼了:“你又说这事!她刚来咱家时你提这事,她怎么说的你忘啦?”
老汉说:“是,她说她没有爹。不过,那兴许是她刚到咱家时说的气话,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难道还记她爹的仇?”
大脚说:“她不记怎的?记一辈子!”
说完这话,大脚就回屋叫上绣绣,又开荒去了。
在“鳖顶子”上开荒早已成了大脚两口子并肩携手的艰辛劳作。动手开荒的第一天,吃过绣绣送来的午饭,两口子在那块床大的新土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小憩片刻,大脚扳起绣绣枕在他胸脯上的头说:你回家吧,我要干活了。绣绣坐起身道:我不走,我帮你干。大脚拍拍绣绣已经变粗了的腰身说:你能干啥?你看你都这样子了还能干啥?绣绣说:我从土里往外拣石头,累不着的。大脚瞅瞅妻子,心里充溢了无限的感动。他不再说什么,遂起身抄起镢头高高地抡起……那石头是多么硬啊,一镢头下去,虽是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也能看得见镢尖上那四溅的火花。在火花飞溅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镢柄迅速地传递到他的双手与双臂,让他的双臂酸麻酸麻,让他两手的虎口生出一股剧烈的疼痛。但他没做片刻的歇息,在妻子的目光里,又把镢头高高地举起……一小块存在了不知有几万万年的原始地貌终于让他改变了,变成土渣与石块,堆在了他那一大一小的脚边。他越过这一小堆,又对着新的一块抡起镢头。这时,绣绣便蹲在他的身后,用她那已经变得不那么纤细娇嫩的一双小手,将那些大的石块一一捡起扔到外面,之后,她又将十个指头叉起,做成一双肉筢,把那些剩下的再划拉几遍,这样,稍大一点的石块又让她剔出来,扔向了一边。再看看眼前,便只剩下一些能组成地的土了……
第二天,绣绣还是一早就要跟着大脚下地。婆婆说:大脚家的,你别忘了你怀里有了。绣绣笑道:没事,你看在地里正干活的,有多少大肚子女人?婆婆便道:不假,我带大脚的时候也是天天干活。婆婆又问:你俩都下地,中午饭咋办?回来吃,还是我给送去?绣绣道:不用了,俺捎几个煎饼就行了。她去拿了几个煎饼,包上一些咸萝卜条,接着就与男人走了。来到鳖顶子,干到天晌,两口子就那么干干地将煎饼吃下,然后走到岭下的沟里,喝上一气泉水,回到岭上歇息一会儿再接着干。
一天一天过去,被他们开拓出来的地盘越来越大。在这地盘约有二分地的时候,他们发现,越往顶子上开越难了,那儿的土越来越少,而石头却越多越硬。绣绣站在那里打量了一下说:“大脚,咱们先开容易一点的吧,先别往上开,往两边。”大脚见妻子说得对,就调整方向,向左边拓展。一天天下去,他们开出的地便成了一条越来越长的圆弧。终于有一天,这条弧绕着鳖顶子转了一圈,与原来的出发点接合在了一起。大脚扔下已经磨掉半截的镢头,拉着绣绣的手到了顶子的最高处,看看在他们脚下呈圆环状的新地,他说:“绣绣,你看这地像什么?”
绣绣说:“像个镯子。”
大脚说:“不,像你脖子上拴的那个玉玩意儿。”
绣绣便低头扯出那个玉佩,瞧瞧它,再瞧瞧脚下的一圈地,说:“是像。是像。”
大脚问:“你看这地,有一亩半大。”
绣绣喃喃地道:“噢,一亩半。”
大脚又说:“不,还多,有二亩。”
绣绣应道:“噢,有二亩。”
大脚说:“这是咱俩开出来的。”
绣绣说:“是咱俩开出来的。”
大脚说:“咱家的地,到了二十亩了。”
绣绣说:“到了二十亩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
然而,当他们从顶子上走下来又仔细检阅他们